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多有常人鲜有的参悟和睿智，与其交往总能得到智慧的碰撞。每从与夫人的谈话，邓紫光都有满满的收获和愉悦。此次拜会，邓紫光明白有的人当以忠义死国，有人的以传德而存，有的人当以贤而仕，有的人当生于归隐（注，其实这是天祥的临终时对自己几个兄弟的安排），这样的思想有了登临山颠，一览众山的眼界。 夫人诧异问邓紫光怎么有心要问这些关于生死的问题，邓紫光说是受晋国说启发，所以才来请夫人为我解惑教我。 夫人笑说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怎么思考这些，不过是鹦鹉学舌而已。 赵媞听了，直接过来坐在邓紫光的身边说：娘亲说的话，我都牢记了，是我自己想的，我将来跟随紫光哥哥招抚狸獠，教化嵠峒。 夫人道媞儿退避，我要和你紫光哥哥说话，小孩子家不可打扰。 赵媞立即屏气凝神的给夫人行个礼退下。邓紫光看着赵媞小大人的一付模样，与在外面时的调皮样形成反差，不由笑了。 邓紫光道为举明年农事，提早运筹帷幄，群策群力办事，年前即开府，需要夫人一如既往操心。 夫人说自己会尽力所能及。 邓紫光：本着以獠治獠，山人治山的原则，招抚衙逐步将公事交给本地乡绅、贤良管，需要尽快培养出人才来。夫人有何见教？ 夫人：山人自理事物是好，然无德者指引，贤者匡正，终究会滥于无序。所以你不可放弃自己的责任。 邓紫光：夫人眼界远我一程，所以才来讨教。先说这贤者帮扶问题，我想有始安商行来充当御使，时常巡查和帮扶，自可良性循序。只是这德者引导，又如何觅得德者坐山中，此人去哪找？ 夫人：这本来就是你的责任。 邓紫光：我当然不会放弃我的责任，但有人更适合。其人振臂，众人将毫不怀疑地跟随。这人就是夫人你呀。 夫人：原来你早先说什么传德而存，以贤而仕，目的在这。你自己就是招抚使，自能宾服狸獠，还要我干什么？ 邓紫光：这一年我在山中的践履证明，仅靠本地自力成长，成事太慢，风调雨顺的年份还好，据以前条呈记载，一但灾荒，灾民四出，周边骚动。原先已有些积累的中等人家也会被迫返贫，前功尽弃。必须让尽量多的人脱贫，才能抵抗迟早会来的灾年。如何让更多的人脱贫？就让他们有产出，产出能成为积累，有了他们的积累，就有下蓝山常平仓的充盈。我考虑始安商行才是走出困境的出路。所以，我主始安商行，下蓝山事交给粟汉尧任总管，你来任招府使监，掌印事。 始安夫人：你既准备开府，也不配备六班胥吏？，人事如何安排？ 邓紫光将《下蓝山招抚告示》稿呈给夫人审阅，以王颜明为主薄，蒙三与粟猛为峒丁校尉，所有人听从夫人节制与赏罚。不打算配备六班胥吏。 夫人道：主要官员宜仿流官三年一轮，以利考核。一但遇多事之秋，显然还是人手不够，你有何后手预备着？ 邓紫光：平常我二头跑，事情紧急，我再守在山中。 夫人道：这显然是撂挑子做法。自秦郡县行政以来，百官之难莫如知县，一县只职涵盖钱谷、丁口、农桑、水利、讼狱、宣教、风气等七要，能治好一县者方可治一州，非县令出身不可为州府使监之主官。下蓝山可堪一小县，又处边鄙，治武备，恰如小帅。你既挑起了招抚狸獠，安置归农军之责，至少完成几件立竿见影之事方可离开，如果就这么甩给我或者嵠峒猷佬，此为偷奸耍赖之行。 邓紫光汗颜：夫人所责极是，令紫光有颤栗之感。紫光这就安排静江府一众兄弟进山来处理山外之事，我明年再出山。 邓紫光随即派健足出山，通知所有在静江府所有大小掌柜，到下蓝山府开年会。凡不能进山者，不予发放今年花红。 邓紫光去拜谢六寨的先生，三个先生带百个五到十四岁的学童，共计百人。 邓紫光抱歉自己忙着在山上军屯练兵，没能早日下山来见。先生们以为邓紫光只是乡兵帅，并无多大与他应酬的态度，看在邓紫光送来每人一刀静江笺的礼物上，才与邓紫光应付几句。邓紫光问他们有什么困难，自己尽量解决。先生们说能不能在大雪封山前送他们出山。邓紫光一口应承，保证他们尽早回家过年。 听邓紫光的保证，先生们这才有稍许缓颜。说这些孩子基础参差不齐，以后最好是能级教学，资质好的学三年，一般的学二年则可。 邓紫光顺着先生的思路说：这是个好办法，学有余力的上三年学，更好些的，迁到山下招抚衙门去读四年，优异者送进城中。只不过三位先生要分开来了，每人在山上教三个月，在山下教六个月，农忙及过年时放假三个月，先生们以
为如何？ 先生们立即面露喜色，问在山下是怎么回事？邓紫光道山招抚衙门空着二个院子出来做小学，可供四五十人学习生活，那里远离孩子们的家，把院子大门一关，学生们不易被干扰。用学田收获供他们读，免除其家中后顾之忧。 先生问这山中有多少户人家，多少孩子，需要设置招抚衙门吗？ 邓紫光：本府目前有千一百户，丁壮一千八百六十，迁民于此三年余，有寨堡八，新村三，明年还会有四五个村子。村村相距少则十数里路，多则相距百里。地域广阔，需要开府管理。开府时间在即，准备仓促，故多有不备，照顾不周，望先生们海涵。 始安商行一众掌柜达到的次日，正好是腊月初一，下蓝山招抚使府衙开府之日，八峒军民齐居府衙，鸣炮，擂鼓，授寨旗，杀牲，祭先贤。始安夫人主持祭礼，邓紫光服正五品官朝服，手持拂尘，口中唱祝，祭奠细麦、婴上、粟娥等战死同袍： 呜呼，魂兮归来！ 青山莾莾，河水有殇。百牲有祀，斯与谁享？斯人远去，朝思暮想。漓水之滨，芳草依依。云开飞雪，郁木苍茫。南海波平，阴阳相望。 呜呼，魂兮归来！ 泪雨飏飏，夜色无光。魂飞异土，魄还故乡。魂兮归来，角呜鼓响。凤凰浴火，涅槃于我。舍命于国，神鬼避让。忝我食血，千里和光。 忝我食血，千里和光。尚飨。 因想到了粟娥，邓紫光声音如哭如泣，如咽如诉，最后真如祭中所说泪飞如雨，不胜其哀。 祭毕，分祭品给各寨，老弱妇孺欢欣鼓舞各自回家，寨佬及青壮入府衙齐聚明堂，邓紫光向大家宣喻《招抚使告喻》：任命始安夫人为使监，行招抚使印，负责本府所有官员任命，奖罚。总管粟汉尧，招集各峒，听命于使监。乡军校尉蒙三及粟猛，负责练兵及守靖安。主薄王颜明，协助使监主管理钱谷。以上人员试用一年，一年后绩考合格者，明年继续干，年年如此。相关岗位三年一换岗位。 计无策无以为施，策无略无以为恃。我的目标是食衣足，人口兴，仓廩实，有礼节。实现这一目标，需要落实到每个寨子盖屋几许，每个人上田多少，柴田几许，请各寨佬要搞清你们有成丁多少，哪些家庭有田未成达到每丁二十亩，明年收税多少，如遇灾减产一半会不会断食，能不能不跑出去骚扰四乡？等会各寨子一一给向大家说明。说不清楚的，叫你家儿子来领二十大板，我不打你，打你儿子。应对之策最好的一二三名，奖励三二一千钱。 邓紫光就这样把明年开荒造田和收税务的任务给下达，让各寨配合王颜明给各户登记田亩和山地，发放田契。最后又把公田、学田、祭田、柴山交由乡兵校尉管理。 一天功夫，邓紫光把下蓝山明年的目标全部下达各寨。乘休息时邓紫光问夫人有什么补充，夫人笑说比我想象好。想是个扶危济困的经世之才。不过我刚才查了今年收上来的钱粮，折合成钱的话不足一千二百缗钱，这里全靠是运出山的生丝、茶油，茶叶能回一些钱。而你所投入的钱共计一千八缗钱。还有六百缗钱的差额。 邓紫光：比我想象好了，每户投入一缗五百钱，收回一缗钱。至少明年无需再投入了，就算投放年底也可收回，是不是？ 夫人：不对。过去的一年你投入一千八百缗，明年同样要练兵，同样要修路桥和灌渠，同样要办学，实人口开新田，买牛和农具，投入只会越来越多。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下蓝山把始安商行拖垮吧？ 邓紫光：我回去把始安商行抓起来？ 夫人：十个锅头九个盖，盖了这个漏那个。有本事的人管起来事来举重若轻，全在于任人。你何不把事交给别人办，你只做检查和指导？ 邓紫光皱眉说客我思考一会。 因有些山坡被砍伐了大片林木，虽然已进行部分补种，可补种密度不足。粟汉尧几人商量要封山种果树，便想着写封山告示。他看见府衙中有几个年纪大些的学童在凑热闹，便让他们给写封山告，没有先生们指导，粟汉尧让邓紫光审核，邓紫光看了说很好，这是给乡亲们看的，无需要繁缛节。 赵媞听了好奇，伸头要看。邓紫光递给她，她问我可以改几个字吗？见邓紫光允可了，便不客气地提笔改了几个字。邓紫光赞道改得好，是个有见识的样子。明天始安商会开年会，你要有心的话，一起去听听。 邓紫光后面这句话其实是向始安夫人说的。始安夫人道我不宜去见太多人，如果是下蓝山的会还勉强可以一听。 赵媞见夫人不去，便向夫人请允自己去听，夫人道你一小姑娘家就别去掺和大人的事。 邓紫光道始安商行有年青的女掌柜二人，一个云霞，一个是瑶池，管好几百人呢。让殿下听听吧。 <
> 赵媞：就是，也许将来我帮得到紫光哥哥呢。我已开始学打算盤了。 邓紫光：你代替你娘亲参加，但需得答应我两个条件：其一，你去听不能白听，要作记录，能记多少算多少。其二，不能中途而废，这会一开少则二天，多则三天，每天中间休息三次。当天议程要是白天没有完成，晚上会连续开，比你听先生讲课还辛苦，你能不能坚持？ 夫人知道邓紫光这是要磨姐儿的性子，便笑笑，没有再作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