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一路回了相府,便让穆怀召集了仅有的三个家仆,一对哑巴老夫妻,和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小丫鬟。
然后拿出几个人的身契和足够活下去的银两,命他们三日后离开相府,另寻安身之处。
这三人皆是前几年战死沙场的将士遗孤,自从三年前他被封相赐府后便一直收留他们住在这里。
穆溪知秉性谦和从未将他们当下人呼来喝去,是以三人都不愿离开,各个跪地垂泪。
但这座相府是朝廷所赐,他若不在了自然要被收回,即使内心不忍也只能硬着心肠将他们遣散。
屏退几人之后,终于轮到穆怀说话:“殿下,咱们是要走了吗?”
穆溪知略沉吟一会儿,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和缓的道:“这次我舅公也跟使团来了大殷,我想让你跟他回去替我看看母妃。”
穆怀闻言扑通就跪下了,裹着白色纱布的脑袋立刻摇成拨浪鼓:“我要跟着殿下,哪儿也不去。”
“那你去拿颗雪融丹给我。”
穆怀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一下跳起来退出老远,捂着衣襟道:“不行。”
穆溪知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但是明日他要在朝上自荐去北疆,若是显露半点病态殷无殇都不会松口。
“那就跟着使团回云国去。”
穆怀鼓着腮帮瞪了他半晌,才不情不愿的从里怀摸出一粒丹丸丢给他,眼睛委屈的都红了:“殿下你欺负人。”
穆溪知眼角抽了抽,头回在自己这个小侍卫跟前觉得心虚,又伴着心疼。
十年前年仅六岁的穆怀跟着十岁的自己来大殷的时候,还十分伶俐,但是不久后因为水土不服连续发了七八日高热,病好后就变得不那么聪明了。
好在穆怀天生神力是个武学奇才,自己对着古籍便练出了一身好本事,只是这孩子天真憨直,太容易被人蛊惑欺骗。
实在令他忧心。
夜半丑时,殷无殇在头疼欲裂中醒来,迷迷糊糊的唤人。
李忠立刻端着茶盏进来:“皇上,是要用茶吗?”
殷无殇的确口中干渴,接过茶盏,边喝边问:“穆相呢?”
李忠神情微变,小心道:“穆相昨儿用过晚膳不久就回相府去了。”
殷无殇喝茶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那夜里守着朕的是谁?”
习武之人都极其敏锐,虽然昨晚醉了酒,但他也能察觉到暖阁里还有个人,只不过他下意识以为是穆溪知,所以才没在意。
李忠心里突突,但也知道肯定瞒不住,战战兢兢的道:“是、皇后娘娘。”
“你说谁?”
殷无殇闻言撂下茶盏,语气沉沉的问:“她来干什么?”
李忠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说,她,她来侍寝。”
殷无殇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那为何不拦着?”
李忠苦着脸:“奴才当时正给皇上喂醒酒汤,一抬头皇后娘娘已经进来了。”
“那你为何不把她轰出去?”
“轰?”
李忠脸色更苦了:“奴才怎么敢?而且皇后娘娘还说了,她是奉太后懿旨来侍奉圣驾的。”
殷无殇掐着眉心没说话,半晌,才又问:“穆相不知道皇后昨晚在这里吧。”
李忠苦不堪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