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痕月跟着丫鬟进了房。
房的空间很大,三面墙都装置着架,然而架上并不是摆的,而是一根又一根的木筒。
木筒上有简单的标注,比如“字三”、“午六”、“辰十”之类的。丫鬟取下其中一个木筒,打开盖子,将里面的木简拿出来,放在君痕月的手上。
“您要的消息就在里面。‘青鸟’的规矩,您得离开赌场才能翻开它,不接受问询,亦不接受同一个问题的重复问询。”丫鬟想了想,这男子是帮主都非常重视和忌惮的客人,于是多解释了一句,“因为我们所查探到的所有消息都已尽数写上,不会有丝毫的隐瞒……纵有不清楚的地方,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君痕月点头,将竹简收入怀中,算是接受了丫鬟的解释。
他被丫鬟引着,从后门离开赌场。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将他接走。
马蹄哒哒,离开赌场,在大道上不疾不徐。君痕月打开竹简,一字字读下来,眉头微皱,倒是颇感意外。
车帘掀开,驾车伙计战战兢兢地问道:“大……大爷……咱们已经绕着冀城走了一圈了,现在去哪儿啊……”
“从东南门出城,到郊外。”
“可是现在已经是傍晚,快到闭城时间了……”
“那就加快速度。”
伙计无奈,挥动马鞭。
马车提速,君痕月一边陷入沉思,一边用湿布抹脸,渐渐露出自己本来的面貌。
说也奇怪,若是仔细观察,君痕月本来的样子和刚才“易容”后的模样实际上并无太大差别,可就是眼眉鼻梁、肤色唇角一点细微改变,偏偏让人在视觉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差异。那一副油头粉面纨绔子弟的样子就在这涂抹之间悄然褪去,他重新回到了那个冷静清隽的君殿主模样。
缩在车厢一角的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大大大大侠……您……您放了我吧……”
他穿着贴身的亵衣,双腿自从被这个神秘男人点了一指后,到现在为止都麻木无觉,他身子怀疑自己已经残疾了。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军很有扒掉自己的外衣,取走自己的玉佩和银两,稍加化妆,便到赌场去潇洒去了。
君痕月没有理他。
“大大大大大侠……”男子换了个称呼,“您在江湖上赫赫大名,不需要和我一个普通百姓计较啥的吧……”
君痕月转头:“哦?那你说说,我有什么鼎鼎大名的事迹?”
男子张口结舌。他只是随意奉承罢了,哪里真的知道君痕月究竟是谁呢?
马车已经出城,男子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恐惧顺着血液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流淌——
这个时间去荒郊野外,应该是要杀人抛尸了吧?
他忍不住哭出了声:“大大大大大侠,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手下留情……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如果放了我,我们家绝对不会亏待……”
“冀城薛家啊,我知道。”君痕月淡淡地说,“也算是大户人家,家中不仅财产万贯,更有子弟入朝为官,势力倒也不小。”
君痕月将竹简收好,将从男子身上剥下来的袍子脱下:“家中分明有人行走江湖,居然在朝中还不受猜忌,真是难得。”
男子脸色大变。
如今朝廷和江湖关系逐渐交恶,虽矛盾还未放到明面上,但大多数人早已经是心知肚明。朝中官员大多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和那些草莽之人沾上了关系。薛家有数名子弟散落江湖各门派,薛家一面和他们断绝来往,一面极力保密。没想到竟被这个陌生人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君痕月将袍子给已经瑟瑟发抖的男子披上,戏谑地笑:“所以,今天的事,千万记得保密……你若是不管好自己的嘴,我也不能保证能不能管好自己的……”
另一辆马车迎面驶来,驾车伙计心里一惊,赶紧扯动缰绳。马车偏了过去,两车擦肩而过的瞬间,君痕月一跃而出,轻巧地降落在另一辆马车上。
身在半空,君痕月忽然心生警惕,仿佛感到黑夜中有什么轻微的波动。他愕然抬头,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一点点反光,但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只是瞬间,他的脚下已经踏上了另一辆马车的木板上。
两辆马车交汇之后便立刻分开,各自驶向相反方向。君痕月低下头,脸色一变——
这辆车的驾驶者是自己安排好的,但那人此刻手持缰绳,全身却是僵直的,竟然被人点了穴道。刚刚君痕月身在半空,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样。
他回头,那辆马车已经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