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回府后,将子珩收到成人礼后的言行一样不落且有声有色地转告给师长夷,师长夷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又开始批阅奏折。
常威静静站了一会儿,确定主子没有其他的疑问,才低声道:“知微阁阁主去了魏王府。”
师长夷搁下折子,没有抬头,修长十指交叉摆在桌上,阖了眼。
常威知道他在沉思,有意识地放慢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师长夷缓缓睁开眼,那张英俊的脸依旧波澜不惊,眼眶却微微有些泛红了,常威心头猛地一颤。
师长夷声音低沉:“你猜珩儿找陆知彰是为何事?”
常威踌躇着答:“应是为了答谢昨日的救命之恩。”
师长夷轻笑着摇头,“他们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见过面,到底谈过什么,除吴顷以外,只有那家客栈的老板娘知道,而那老板娘其实是知微阁的眼线,若是试图从她身上套取情报,反而会惊动知微阁,对我们不利。”
常威恍然大悟,由衷地叹:“知微阁的情报网未免也无孔不入了吧?”
师长夷淡然一笑,“传闻陆知彰唯一的行事准则便是按钱行事,珩儿在长宁街遭到埋伏,若是没有交情,秦知微又何必拔刀相助?”
常威了然地点了点头。
“珩儿为了替噬心报仇,一直在调查易千面身后的人。”师长夷语气平缓,“他无法离开檀京,陆知彰便来檀京找他,想必是带了他想要的情报。”
常威惊惶道:“大人,这……”
“放心。”师长夷疏淡地觑了他一眼,“陆知彰情报网再怎么无孔不入,即便找到易千面本人,也未必能从他口里探得多少有用的情报,更何况,找到易千面本身就是一件难于登天之事。”
常威登时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在魏王府的事,眉心微拧:“大人,其实属下有一事不太明白,为什么小王爷会在属下离开的时候又唤住属下,让属下说那么一句话?”
师长夷苦笑:“因他已对我起了疑,只不过这份礼物他太喜欢,让他想起了往日的师徒之情,还不想与我撕破脸。”
常威双目睁大,惊诧不已:“难道易千面……”
“易千面有求于我们,自然不会背叛,这应是陛下所为。”师长夷站起身,走到小案旁,往香炉里洒了香,平静地道,“我挑拨他和珩儿,他便来挑拨我们,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可王爷那般聪慧,又怎么会相信?”
“正是因为他聪慧过人,才能分辨出陛下所言是真是假。”师长夷说着将香炉的盖子盖好,而后又走到一旁的架前,取出一本后回到桌前坐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常威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一分骄傲。
——他似乎并没有为子珩怀疑自己而感到悲哀。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方巾,长得臼头深目的中年男子从窗外翻了进来。
常威没认出他是谁,疾步挡在师长夷面前,与此同时拔刀出鞘:“站住,你是何人,胆敢夜闯丞相府!”
师长夷倒是镇静自若,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男子轻叹了口气,嗤笑道:“常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常威这才发现眼熟:“你……我今天好像见过你。”
男子弓了弓腰,做了一个手势——那是翻开蒸笼盖子的动作。
常威豁然开朗:“你是魏王府门前卖包子的小贩!”
易千面朝他耸了耸肩,歪头看向他身后的师长夷:“大人命我去观察林晚泊,我总得有个假身份吧。”
常威收刀让开,拱手道:“厉害厉害。”
易千面单膝跪地。
师长夷沉声问:“进展如何?”
“样貌和举止言谈都已有十成把握。”易千面说,“还需要一份他的生平。”
“这个不难,时候到了自会交于你手上。”师长夷一目十行地读阅着手里的,“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
易千面沉吟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道:“大人五年前便答应帮我寻人,若是至今仍未有任何线索,我或许……可以去知微阁询问。”
他在魏王府门口见到了陆知彰,难免不会动心,师长夷心里有数,目光滑向他,象是颇为意外:“这么多年,你没去知微阁打探过?”
易千面当即双膝跪地,将额头磕在地上,惶然道:“小人对大人深信不疑,从未想过去知微阁买情报。”
师长夷浅笑:“那现在便是怀疑我的能力了?”
易千面脑袋磕得更低了:“小人绝对无此意,只是知微阁阁主恰好在京,小人以为……”
“好啊,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师长夷合上手中的,上前扶他起来,温言道:“常威,给易千面准备五十万两。”
常威颔首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