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空气透着秋凉,子珩身着素衣,双手拢袖,跟在引路小和尚身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你刚刚说太庙来了一位得道高僧?”
小和尚颔首,姿态足够谦卑:“是,陛下指定由这位得道高僧为王爷吟诵最后一遍经。”
子珩随口道:“陛下居然这么好心?”
小和尚一愣,尴尬地笑了笑。
两人绕过后院,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殿,殿里供着三尊金佛,金鼎里焚着香,旁边站着两个和尚。
远远望见那鲜红的袈裟,子珩当即敛起散漫,挺直了身子。
小和尚道:“方丈,王爷来了。”
方丈前几日给子珩诵经,已经对子珩有了些了解,这位王爷比传说中还要不靠谱,坐没坐姿,站没站相,听着诵经便能睡着,还经常称病早退,总之除了那点儿战功以外,根本一无是处。
然而此情此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吊儿郎当的天横贵胄怎么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子珩附手行礼,正色道:“晚辈子珩,见过方丈,大师。”
方丈便跟身旁那人介绍:“这便是魏王了。”
不妄面无表情,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贫僧与施主有缘,今日便由贫僧为施主诵经。”
子珩双膝跪地,虔诚又恭敬:“愿听大师垂训。”
不妄没再多言,捻起手中的佛珠,沉声吟诵起经。
他的声音温润平缓,就象是和煦温暖的春风,神不知鬼不觉便渗透到内心深处,让人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放弃自欺欺人,直面自己的恐惧,并对过往的罪孽做出忏悔。
子珩想起了噬心,想起他们对月把酒言欢的那个夜晚,又想起从袖口射出两仪夺魄针的那一霎那。他顿感一阵无力,已经过去这么久,他还是没能找出害死噬心的幕后黑手。
他很清楚子祯为何请不妄来为他诵经。
子祯已经把“真相”告诉了他,不妄代表的便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噬心,而他在这太庙里平安无事地度过十日,受的正是“真凶”的保护。
接下来,他还要跪在这位“真凶”面前,让其为自己加冠。
诛心也不过如此。
不妄诵完经,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施主杀孽太重,恐祸及身边人,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子珩苦笑:“我不杀人,便能留下他们么?”
不妄伸手轻轻抚向他的发顶,声音依旧平缓,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子珩明白他这是在劝自己切莫因噬心而犯下更多的杀孽,虔诚地颔首:“晚辈谢过大师。”
不妄收回手,微微点了下头:“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便抬起脚步向殿外走去。
纵使是慧根深厚的不妄,脱离尘世束缚,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子珩望着不妄的背影,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大彻大悟,只知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晚泊带着魏王府的近卫候在太庙外,羽林军将太庙包围,为首者向林晚泊出示了腰牌,道:“魏王由羽林军护送,还望配合。”
林晚泊心里生疑:“以前也没有这规矩啊!”
那羽林卫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管家不要让我们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