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手脚已经冻僵,提不起一点力气,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儿从远处走来。
偌大的乱葬岗,她像抹游魂。
这样的乞儿蛮奴见多了,死之前还能遇到‘相熟’的人对他来说很开心,他积攒力气试了几次,才终于发出一些动静引起了那小孩的注意。
她受惊后扭头就跑,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实在太脏了,头发打着结,脸被泥水糊花,光看外表,甚至分不清男女。
看了一会,她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蛮奴无奈,原来是个哑巴。
小哑巴看了他一会就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些捡来的干柴和枯枝烂叶,把他从头到脚盖了起来,勉强保暖,随后又在他手腕上摸了会,找来一堆草叶子用石头捣碎,捏成汁水给他喝。
冬天很冷。
她人又小,跌跌撞撞的在坟包上爬来跑去,不仅要弄那些苦汁水给他,还要摘野果喂他,时常弄得一身伤,她白天不见人影,一到夜里就在坟包后面找了个挡风处蜷缩着睡觉。
这一睡就是半个月,直到他熬过了毒发,能够起身行动。
她打算离开。
蛮奴觉得很新奇。
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人拼尽全力想让他活下去,他们毫不相干,却又对他不求回报。
他没有家,不知去往何处,她看起来也是一样。
所以他跟着她,跟了好几个月,直到她被自己家人找回去,还带他一起。
后来他才知道。
小哑巴不是乞儿,而是皇族贵女,世家明珠,她的哑症是历经巨变,创伤应激所致,等她能开口说话了,他问她为什么要救他。
明明那时候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她沉默了会说,“我不想再有人死在我面前了。”
那之后她发疯似的开始习武学药,每日只睡两个时辰,每两月就会消失几天,再回来时一身血气,处处是伤。
他以为她因仇恨性情大变,冷漠狠辣。
但其实她从未变过,她依旧是那个在乱葬岗上愿意竭尽全力去救一个陌生人的小姑娘。
“对不起……”
他宽厚的大掌覆上脸,低喃散在了浓墨般的夜色里。
桑桐身体太疲惫,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下午,等她起身梳洗妥当拉开房门,蛮奴从院中石凳上站起,对她憨笑:“姑娘,你终于醒了。”
他神情自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桑桐笑了下,“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有,想等你一起。”
“那走吧。”
饭菜厨房很早就备着了,得了桑桐起身的消息,将它布置在了燕喜堂,两人吃过饭,陶素过来与她说话,桑桐正好也要找她。
“有件事要拜托姐姐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