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簪金戮情,万里安骨(2 / 4)

刘育昌微微一愣,倒是祝勉冲四周挥了下手,命人停了乐声。

管弦既歇,城门前寂静,像是突然空了。

马匹嘶鸣一声,风临翻身下马,动作是与苍白脸色不相符的利落,她走上前来于刘育昌二人面前站定,抬眸望了身后众人一眼,又看回刘育昌,淡淡道:“可有旨意?”

“有。”刘育昌唤了人近前,两手自内侍手捧托盘中拿起圣旨,当场宣读起来。细细听去,左不过是些场面话,对女儿失而复得表示喜悦,迫不及待想见到女儿,关切了一下奔波劳苦,告知皇城今夜将设宴为风临洗尘,再无别的。

风临同在场人一道行礼接旨,道了声:“谢陛下隆恩。”便起身理好衣袍。

刘育昌收好圣旨,走到风临面前道:“殿下,皇子殿下与皇夫殿下于皇城中等候,待您到皇城便可相见。”

风临点点头,刘育昌还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暗暗看了眼那黑棺,却难得显出犹豫来。

就这么停顿一会儿的功夫,风恪却扯着个人走上前来,对着风临道:“皇妹,想得皇姐好苦!”

风临挪眼望向她,正见风恪咧嘴笑着将身侧低头的少年扯过来,她的手扼在子徽仪手腕上,如同锢住他的镣铐,令他心感身沉如铁。

关于他们的旧事,知道的人不算多,但子徽仪先后被陛下赐婚两个亲王的事,在场人几乎全部知晓,眼下见缙王拉着子徽仪走到镇北王面前,哪个不被引得注意?一股淡淡紧张悄然漫开。

像是没察觉出周遭气氛,风恪仍在笑着,且笑容愈发明灿,她同风临讲了几句寒暄的客套话,便抓着子徽仪的手腕道:“虽说还未定盟行婚,但旨意之下,我们也算得是订婚男女了。日后嫁进来,长久相处,免不得要论论辈分。”

“皇妹,徽仪算是你的堂弟,但他嫁给吾,自然要跟着吾论的,便在辈分上高你半头咯,你得叫他姐夫。徽仪,你也是,也要改口叫她皇妹了。”

风恪抓着他的手,迎着风临的目光,拇指故意在他手腕摩挲了一下,笑着示意道:“来徽仪,改口问个好吧。”

子徽仪玉容失色,神情虽看着平静,但紧绷的嘴唇仍出卖了他的内心。而一旁的风恪仍暗自逼迫:“快啊。”

风临静静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个人这双手,从那日安陵相绝后便再不属于她,或者更早。眼下面前站着的不过是个无关的人,他的一切与自己没半点瓜葛,他叫自己什么,不叫自己什么,同谁好不同谁好,喜欢谁厌恶谁,都与她无关。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的。虽然她不在乎……

但是。

子徽仪,你敢叫我就杀了你。

风临静静看着他,在沉默中,左手不动声色地抚上了腰后短刀。

四下安静异常,风恪在等,风临也在等。说来可笑,一个连自己都做不得主的男子,他的话居然还有如此重要的时刻。

“快啊,皇妹还等着呢。”终是风恪抑不住,和笑着开口,扼着子徽仪的手力道却重了几分。

子徽仪吃痛,微微蹙眉,脸也愈发白了,极为勉强地动起了唇。风恪看在眼里,心中微喜,然他终还是没说出她想听的话。

在禁锢他的力道里,子徽仪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朝着风临方向缓慢地低下了头,微声问候道:“殿下安康……”

他的声音那样轻,好似多年前栖梧宫的午后,风临每每午睡方醒,都会坐在小厅中抱着茶盏醒神,午后的日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不需多久,只消坐半盏茶的功夫,身后便会闻到那股熟悉的兰香,一道声音会随飘来的香气一同落下,很轻很柔。无需回头,她就知道是谁,那个少年的声音与将出口的礼问,每一个字音怎样拐她都猜得到,“殿下安康。”

风临一时失神,手不觉间放开了冰冷的刀柄,在望向他的此刻,双眸中的冰雪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从前他是盼她好的,真心的。在红色宫墙中的那数载岁月,她始终记得少年望向自己的眼。

他为她集过雪,为她抄过经,为她探过消息,为她受过斥罚,为她孤身跳过深坑,为她静心如止水,为她写了五年的信。

为了她一句缥缈无据的许诺,他傻傻地等了六年。

在被囚王府的一年,在被充卒赴北后的五年,两千两百多个日夜里,他为她求过多少次的平安?

没有忘啊,她怎么会忘呢?她要怎么忘呢?

她此生都会记得那年雨夜中他泥泞的衣角,被雨打湿的发。她永不会忘宣十六年灵堂的那个夜,他递来的枣泥酥饼,和他微凉的肩头,缭绕在泪间微热的香火气……

她亦不会忘却被囚王府那年,他守在墙外送来的那句殿下生辰快乐;不会忘却他为自己缝制的抹额,远远相送;不会忘却寂静长街上,他不顾议论丢来的红花;不会忘却他以射箭自伤换来的交谈,对她说的那些话;不会忘却他教她重新执笔,告诉她从头再来……

他那么好,那么好……那么真的话,那么干净的情意,她看得真真的,记得牢牢的。

怎么突然就不爱了呢?

风临看着子徽仪,耳边他的话音还未散尽,她忽然生出一点悲伤的疑问:礼问的话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说这四个字呢,你那么有才名,冠冕堂皇的话一想一大把吧,为什么偏偏是这四个字?徽仪……

到了今天,你还会祈盼我的安康吗?

只是这个念头刚闪过,便即刻被风临自己嘲笑着摁下了:多可笑啊,人家不过是按礼问候一句,你自作多情什么?风临啊风临,你太可笑!

这短若流星的片刻雪霁,并未为子徽仪所察,他低着头忍耐手腕传来的剧痛,那只手像是要将他骨头硬生生掐断一般,狠命扼住他的脉搏,一时的低眸便错过了转瞬即逝的眸光。若他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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