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街!”
“静街!”
“缙王出行,行人回避!”
四队护卫拿着小锣,自缙王府而出,沿四路主街向华京北城门方向疾行,一路边敲边喊。
清晨路上许多商户摊贩、平头百姓,听闻此声都纷纷避让两旁,摊贩慌忙忙收起摊子,在街边寻个缝隙藏身,行人肃面快步让路,或是归家去,或是寻街边店铺停脚暂时避让。
有很多驱马赶车的,刚在主道上探个头,听见这声静街,叹了口气,又悻悻地缩了回去。
不多时,四条大道已望不见人影。
不是没人劝风恪这回低调些,但风恪自有她的一番道理:“这京里的人都长着一双势力的眼,知道吾解了禁,自吾踏出庙门那刻就使眼珠子看着呢,看吾到底还得不得用!王公贵族,越是遇难,架子越不能倒。此时稍显弱,立刻便有人要爬到头上来!吾绝不会给这个机会!”
故而风恪仍命人照以往行事,仪队自府门列出,六马拉车,卫队护道。在清晨万民出行的时辰,这浩荡的队伍行在主道上,一路畅通无阻。
北城门早有臣官候列,虽武皇未到,但派了刘育昌亲来,并委命近臣祝勉主持接风,各世家内实权人物、朝堂重臣大半都来了,沿着城门长长站了两列,如此排场,也称得上隆重。
风和是在风恪之后到的,照言定的时辰其实晚了一些,队中风恪派的臣子“关切”了两句。
风和也并不气恼,只是悠悠笑说:“来时遇到皇姐的人静街,许是下面人不认得,连吾也给拦在道外了。没办法,吾只好绕道过来,晚了一些。”
四周目光纷纷暗暗投来,虽无议论声,但也足够令风恪恼火:该死,难道华京只有那几条路么?分明这崽子存心讽我!
她愈发不爽,却碍着这场合不好发作,只能强作和气笑颜,目光狠狠刮过。
远处有虎贲军候骑报信,近前下马行礼,对前列重臣及刘育昌、祝勉道:“禀各位大人,定安王殿下距此十里。”
祝勉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人将到,言语要谨慎。陛下已封殿下为镇北王了。”
那人一愣,连忙口中告罪,改口重唤。
“退下吧。”祝勉移开眼,转头吩咐礼乐仪队,“只有十里了,准备吧。”
她声音不大不小,是以风恪也听见了,她正不爽着,听了又是心里发堵,勉强稳笑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子丞相身后的子徽仪,笑容却渐真了些。
子徽仪似是不想惹人注意,打扮素净,头也是微微低着的,只是他那张脸实在太出挑,人只要朝那方向一望,便能一眼盯上他,是以他如何低头都无用。
这场合他一个男子在,固然有丞相之子、皇夫之亲的缘故,但显然也沾着缙王王夫的干系。既如此,风恪如何能放过他?
似是想到了什么,风恪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一股快意淌过心头,她盯着子徽仪的脸,对身侧随从低语了几句。
随从立刻快步绕后走到子徽仪身侧,风恪远远望着,看见子徽仪脸色微凝,听完话后,朝自己的方向慢慢抬头,看了过来。
风恪噙着笑朝他招了下手。
她看到子徽仪静止了一息,随即转向丞相说了两句话,便乖乖朝自己走来了。
是的,不出所料。这个少年无论何时何事,无论他情不情愿,只要她开口,他最终都会顺从照做。
这种顺从总能给风恪带来一种微妙的快意,此时此地更甚。
幽香靠近,风恪脸也不转,伸手一把抓住那截微凉袖袍,将人扯到自己身边,“公子,同吾一起迎她吧。”
身边少年长久的沉默,最终只点了一下头。
在人群的等候中,远方大道泛起烟尘,一道凝黑人影劈开晨光,伴着隆隆马蹄,挟着寒风铁鸣呼啸而来。
众皆望去,在场千人,竟有一瞬不约而同地露出片刻惊愕。黑衣亲王固然教人心凛,然在她身后,长长铁骑队伍中间,竟拉着一具巨大的黑木棺材!
那黑棺比寻常大了一倍不止,长宽尺寸也异于人棺,在四周人衬托下显得格外巨大,亦格外显目。黑棺也不知是拿什么木漆的,日光下不反半点光,黑凄凄,置在队伍中,如个无底黑洞,看得人心中倍感压抑。
尤其铁骑而今都是黑衣钢铠,颜色本就寡,为此黑棺一显,犹似护棺之队,颜色更惨淡非常。也不知是否是旁人心理错觉,风自棺侧刮过,似有呜呜之声,若隐若现,叫许多人甚觉不祥。
城门前百官神色都有了变化,便是道旁的礼乐仪队也难以事若无物,硬着头皮奏了下去,看着那马上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道冷彻凛风随着马蹄勒止迎面扑来,分明已过最寒月份,然这道风扑在人面上竟有刺骨之意,犹似严冬扑面。
马上少女背光攥着缰绳,肩头轻甲泛着寒光,袖摆黑衣凝炼如夜,折出刀锋似的轮廓,末端由铁护腕束住,折射出微蓝的光,与腰际佩刀遥遥呼应。
四周人暗暗对视一眼,在刘育昌与祝勉身后,一齐俯身作揖,言道:“恭迎殿下归京——”
人言声伴着礼乐填满了城门前的空域,过分热闹。马上的她高高俯视着眼前人群,冷玉的脸背光难以视清,仅能勉强看清她淡色嘴唇,在风中微微动了动。
“好吵。”
“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