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在穆家大宅子里,阳历年这天跑油也是很热闹的。因为家里人口多,要炸的东西也多,所以都是一大早上开始炸,一直炸到点灯。
每年都是穆老爷子站锅,穆槐看火,赵氏发面和面,连带着还要搓麻花,一整天忙得不落脚儿。何氏说自己手劲儿重,不会搓麻花,就跟着里屋外屋地递东西。
何氏这话说的倒没错儿,有时她也想搓几根麻花试试,可做出来的那玩意儿不是粗就是细,要么就是还没成型呢就断掉了,气得江氏直骂她笨货。
江氏是不用做什么的,她只需里里外外地支使嘴儿,穆仙草干脆就是坐在炕上等着吃。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最能干活的三房一家搬走了,穆仙草出嫁了。大房一家也没回来,说是忙活穆晓莲出嫁的事儿,家里只有二房。
江氏的肩膀还没好,一点活儿都干不了,和面的事儿都交给了何氏。江氏千叮咛万嘱咐,何氏还是往大果子面里放多了碱。
第一根大果子炸出来时,又硬又涩,简直没法儿吃,江氏气得一边骂何氏笨货,一边让她再往里揣面,再重新饧面,下午再炸。
锅已经支起来了,就先炸麻花吧,开始搓麻花的时候,江氏看着面的颜色就不对,她赶紧跑到装鸡蛋的筐子里瞧,一看里面的鸡蛋就剩个底儿了,气得跑进屋就踢了何氏一脚。
“你个败家娘们儿,我好不容易攒几个鸡蛋,要给仙草捎去的,你可倒好,和个麻花面给我用去了一大半儿,你就馋成那样啊?少吃个鸡蛋你会死啊?吃那么多你是能下蛋啊还是能抱窝啊?败家娘们儿。”
何氏捂着被踢疼的腿肚子不服气:“不就是多放几个鸡蛋吗?咋啦?有鸡蛋还不让吃啊?仙草妹子在府城呢,大老远的咋捎鸡蛋?再说人家能差你这几个鸡蛋?”
何氏边说边撇嘴,然后又小声咕囔:“我可不是三弟妹……”
江氏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差点没气个倒仰,可又转念一想,现在赵氏走了,家里的活计还得指望着二房,便把心里的怒气压了又压。又开始嫌弃何氏的麻花搓得不好。
在外面等着麻花下锅的穆老爷子听着屋里的动静,又回想起过去每年阳历年跑油的情形,心里竟然一阵酸楚。
唉——让三房分家,是分错了啊!
穆小溪家炸的江米条非常下货,穆桐下午领来的几个孩子都盯上了江米条。赵氏看他们喜欢吃,就说等过几日再泡点黏米,再炸一次让他们吃个够。
看着一帮生龙活虎的半大小子,赵氏又想起了大儿子,也不知道大儿子现在怎么样儿了。
穆小溪看到赵氏发呆,就走过去轻轻问:“娘,您是不想哥了?”
赵氏眼眶有些湿润,看到女儿这么问,有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
“娘,您放心,我哥肯定挺好的,他跟在方公子身边不会有事的。方公子本事大着呢!”
“是啊,方公子本事大,这个娘知道,正因为他本事大,娘才担心的。”
“娘,这话是怎么说?”
“闺女啊,本事越大的人,想干的事儿就越大,要爬的坡也就越高,遇到的事儿啊,也就更险。方公子那是什么人物啊?那是姓方的,是咱大方朝的国姓,他要干的事儿,娘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一般的事儿,现如今,这位公子相中了你们仨,娘这心里啊,是三分高兴七分惦记啊!”
穆小溪没想到赵氏这么一个乡间村妇会想到这一层利害。
赵氏说的一点儿没错,穆小溪也能感觉到,方墨白一定是想干点大事儿的。可是干什么?怎么干?自己三兄妹又能起到什么作用?穆小溪目前还不清楚,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现在穆小溪有空间傍身,人身危险还谈不上,只要能守在家人身边,家人就是安全的。
不过,现在穆杨不在自己身边,他是否也是安全的呢?
被家人思念的穆杨此刻并不太安全,他正在攀爬一座山峰——不毛峰。
在经过攀爬太古峰多日的训练之后,终于到了腊月初一,也就是阳历年,这天也是方墨白让穆杨正式攀登不毛峰的日子。
方墨白告诉穆杨,他未来的师傅梅浔,会在不毛峰的峰顶等他,如果今天穆杨能够登上不毛峰,就有拜梅浔为师的机会,如果今天登不上不毛峰,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毛峰,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一片不毛之地,山峰不高,却不长任何花草树木,尤其是现在这个季节,全被霜雪覆盖。
九仞山峰到了冬季都有各自的特点,太古峰是四峰里最高的,半山腰之下宛如四季,半山腰之上常年覆盖厚厚的积雪。
镜峰上湖泊众多,冬季就是一个冰峰。
雪月峰就是一座雪山,整个山峰常年积雪。
这四峰中,最矮小的就是不毛峰,但冬季最难攀爬的也是不毛峰,因为不毛峰既不像太古峰上有草木可以借力,也不像镜峰上有坚冰可以钉入,更不像雪月峰上,可以踩出雪窝子。
冬季的不毛峰上,只有一层薄霜,有的地方会偶尔有一点点雪,还不及草纸厚。
但这层薄霜,使得攀爬难度剧增。
穆杨自觉已经能够轻松攀爬任何山峰了,但此刻,他还是加上了十二分的小心。
为了能登上不毛峰,穆杨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意识到必须抓住凸起的石头,才能登上不毛峰,可石头上都有一层薄薄的霜雪,必须清除霜雪才能抓牢石壁。
只见穆杨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笨拙,而是像一只灵活的猴子攀在了岩壁上。他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帽子,帽子两侧像乌纱帽一样伸出两个东西,还闪着红光。
这是两根点的炭棒,被插在了穆杨特制的帽子上,那帽子的帽围是木制的,两侧各有两个木槽用来卡住炭棒。
当需要清理左边岩石上的霜雪时,他就取下左边的炭棒,用烧的炭头去烘烤那块岩壁,霜雪融化后,就可以牢牢抓住了,炭棒用完只要吹几下,就不会灭,然后再卡到头围上的木槽里。
方墨白站在下面,看着已经在半山腰的穆杨,一直是翘起嘴角的。
不愧是穆杨,竟然想到了以火化雪的法子。
穆杨还管任东几人借了几样带钩子的暗器,经过简单的改造,就变成了可以绑在手腕上和脚尖上的助力工具。遇到有缝隙的岩壁,就可以用钩子钩住。
穆杨凭借着头上的炭棒和手脚上的钩子,很轻松地爬过了大半截,眼看着还有几个跳跃,就可爬到峰顶了。可偏偏在这时,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