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闲当然不是在吹牛。 现在的他,已经来到了内官监。 “小公子,看看这是否合您的意?” 此时此刻,苏闲的面前,正有两口刚刚打造出来的铜锅。 其实说是铜锅也不尽然,没有锅把,如果合在一起去看,倒像是一口球。 可苏闲看着,却皱起眉头。 太薄了! 苏闲忽然道:“你放地上,我看看。” “这……” 为首的内侍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对方这几日的到来,可真是让他们内官监,受了皇爷不少的看重。 起码前段日子那些纸钞,他们可是领了不少赏。 “你们两个,放地上吧。” “是!” 等到这两口“铜锅”扣放在地上后,苏闲见状,立刻选择其中一个,跳了上去。 “当”的一声! 围看的太监们吓了一跳,正不明所以的时候。 苏闲看着下方,已经被自己一脚踩了个坑的铜锅,顿时皱眉。 “不行!不仅仅是硬度不行,而且太薄。” 苏闲直接摇头。 “这……小公子,您不是要铜锅吗?” 苏闲回道:“我是说像铜锅那样的东西,最好两个还能像球一样合在一起,中间用打理好的牛皮垫上。” 前段时间,随着西平候沐英的回来,宫中可是弄了不少牛。这些牛都没办法耕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反正苏闲问他们牛皮的时候,他们也的确说有。 苏闲现在要做的,是需要引起这大本堂一应学子的兴趣。 种子要在现在种下,等到未来开花结果。 “那现在……” “铜不行,再厚一点,实在不行就跟青铜、或者黄铜一样,质地要硬,不能使点力就塌陷下来了。” 苏闲继续道:“另外,做完之后,让它们合起来,然后再往里面灌满水,看看漏不漏。” “如果漏的话,想办法弄的不漏。如果不漏,就再想个办法,把水从这个我让你们留的孔,将其抽出来……” 苏闲一边给内官监的太监们说着。 另一边,则是在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个时代没有真空泵,所以抽水这一个过程应该很难。 不过有纯机械的办法,就是费力一些,但只要能将水抽出来就行。 反正问题交给他们,苏闲再度留下了一些如同上次的铜管问题,比如抽水的时候,想办法弄一个刚抽完水,就能将木塞直接堵住那个孔的办法。 做完这些,苏闲才离开。 而没一会儿,这内官监就又有人来询问…… 内官监的太监们赶紧回答,等到人再度离开后。 为首的太监才看向身后,“看什么看?这是皇爷都关注咱们这里了,都好好干!” “是!” …… “今天又把铜锅给踩了?还要弄再硬一点儿的?” 朱元璋听着汇报,之前他心血来潮。 苏闲好几天没动静,他还以为这格物,是其拿出来诓骗自己的。 但是,现在知道他要做什么,朱元璋的疑惑却更多。 “做来做去,不还是奇技淫巧?” “沉迷这些玩意,难不成还真能把那些国朝大儒,乃至天下学子给说服了?这小子是自己在做梦不成?”朱元璋只是思量片刻,就越发不明白苏闲到底要做什么。 “父皇,国朝选仕,或许那孩子还真没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咱们就当看个乐子,反正让他们闲着没事,能在这宫里玩玩也好。” 朱标却是不同的看法。 科举选仕,从隋唐到两宋,已经是中枢到地方,朝堂到贫寒百姓群体之中,最为高效便捷的手段。 从圣贤的道理,家国大义、忠勇仁孝……这些最基本的为人要求做起,然后再上升到经世济用,如此才能造福一方百姓。 在这里面,不论是皇室,还是百官,亦或者天下百姓。 最看重的其实是:法! 而从苏闲给他们说的角度,却是:术! 正如父皇所说,过多沉迷于奇技淫巧,并不能造福百姓。最后,反倒是会误了自己的修学生涯,断送了自己的未来前途。 想到这里。 苏闲此前说的,却也让他更为慎重起来。 而此刻,朱元璋显然是和其一样的想法,忽然,其沉吟半晌。 旋即才道: “既然那小子曾名言:要打擂台,要欺欺人家那些君子。也好,放大话算个什么。” “佛道都能争论辩经,各方大儒都曾为不同的派系,争得头破血流!” “一个七岁的小娃娃,还妄想开新学。这小子锐气十足,但也是时候挫挫他的锐气。也让他知道,用新学做国朝选仕之法,不是耍嘴皮子,是真的要和人家争论的。” 朱元璋只是沉吟了片刻,就直接摆手道:“之前就说过,让他先过宋濂、方孝孺他们这些先生这一关。” “这一关都过不去,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 “让他们争一争吧!” 朱标闻言,也是点头。 对于苏闲,可以毫不犹豫的说,经过这几次的事件,他们的确很看重。 但这小子的想法,总是让人感觉有些奇怪,是得好好的磨磨。 …… 翌日。 苏闲来到大本堂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新来的先生,赵景有些奇怪,好几次的目光都直接看向他。 到后来,方孝孺给他们讲课的时候,其与赵先生的目光一模一样,也是好几次的看着自己。 从今年一开年,他们这边的学堂,所教授的知识,就已经深入浅出的进行《列子》、《孟子》、《论语》之类的教育了。 当然。 并非是让他们理解意思。 而是让他们读,然后默默地背诵在心里。 听先生们讨论,这是宋濂的意思。 对方曾说:先贤经义,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你们都会有不同的感悟,少年意气,锐意进取。 同样的话,你们现在读来,只感觉气魄宏大,照耀四方。 但到了青年、中年读时,往日觉得没意思的,却慢慢浮现心底,别有一番韵味,反倒是年少时期,倒成了一番回味。 到了不惑之年,就更有不同的人生感悟。 到那时……才知道自己曾经所学之物,犹如迈不过去,跨越不了的高山,一眼望去,只是敬仰。 当然这些东西,只是在苏闲的脑海里一跃而过。 因为下一刻。 他就看到,大本堂的先生们不知何时,已经同时来到这间学堂之中,一双双视线,早已经盯住了他。 这是干嘛? 苏闲正一脸迷惑之际。 “苏闲。”此刻,李希颜正色开口,其在这大本堂,威名远扬,是秦王都不愿意得罪的主。 苏闲突然被叫,只觉得脊背发寒。 抬头看去,发现几位先生的视线越发的紧迫。 而四周常森、常升、徐膺绪等人的视线,却也是惊异的朝着自己看来。 “先生!” 苏闲起身,一脸疑惑。 谁知,李希颜大开大合,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询问。 “国朝选仕,重在科举!” “此是脉变迁,先贤经义从世家大族,逐渐推往寒士、乃至每一个平民。” “此为开启民智,此后在其中,选拔笃学良才,让他们传承脉,后世子孙,融入血脉,此后自然世世代代不会忘。” “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西汉覆灭,东汉建立,汉室覆灭,此后魏晋南北,又有隋唐而立,大唐之光,足以照耀四方邻国……五代十国之后,犹有两宋而起!” “两宋被大辽、大金、蒙元,破碎灭亡……大元之后,犹有我大明!” 一边说着,李希颜的声音,已经多了一份铿锵,一份铁血! 他双眼如炬,死死的盯着苏闲。 “你可知,我汉室巅峰之后,就算衰弱乃至灭亡,为何会……纵然身死,魂魄不灭?” “你可知,一次次国破山河之后,为何会再有一个个保家卫国之士,为何会有宁愿血泪流干,全族覆灭,依旧要捍卫这一份汉土之举?” “你可知,这天下万载以来,外地有匈奴,匈奴灭了有羯族、羯族灭了有鲜卑、鲜卑灭了有突厥,突厥灭了有契丹、女真、蒙元……” “这些外地何曾强大?但却也一次次的覆灭,而今,为何只有我汉室永存?” 说到最后一句,其声音仿若是字字如雷音。 震颤的这整个学堂殿宇,似乎都在嗡嗡作响,四周一些先贤的雕刻,仿佛也随之从其中活了过来。 伴随着其的喝问,发出一声声洪钟大吕,朝着苏闲迎面而来。 唰! 几乎是瞬间,苏闲就面对不了这种气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而他心里在狂呼:这分明就是直接朝着自己来的。 而此刻。 这一幕显然也将四周的皇子、勋贵子嗣,吓得脸色惨白。 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这大本堂就是来玩的,从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