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开国,万象更新。 正月还没结束,京城街道上的年味儿依旧十足。 距离苏闲在宫里“吹牛”的日子,已经过去五天的时间了。 在吹完牛后,苏闲就被朱元璋派人送了回来。 刚回到家,娘亲先是喜出望外,拉着苏闲看了好几圈后,旋即便是长吁短叹。什么她昨天去接自己的时候,一路上听了好多的传言,今天又是心惊肉跳,幸亏父亲早朝去了奉天大殿云云…… 苏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而这几天的时间,他其实一直在盘算,自己该怎么搞这个新学。 说白了。 如果没有父亲在奉天大殿,突然说出来的改动四民。没有几位夫子的重启科举,没有那位皇帝的突然询问。 苏闲还真没想到,新学那地方去。 不过。 若真说起来,还真得多亏他们。 苏闲还真得为未来打算。 如果朝廷以后真的定下了科举,把先贤大义的《四五经》奉为圭臬,将其当成国朝选仕的唯一准则。 那苏闲对于自己,未来能否在这洪武朝堂上站稳一席之地,甚至能否保持现在的“领先位置”,还真没有把握。 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 而是科举一旦势成,那此后大明的路数几乎就是注定了,和大宋没什么两样——受制于官之手! 大明不可能年年都打仗,没有那么多的新晋勋贵和武将。但每三年一次的科举,却足以让现在还是“弱势方”的臣,逐渐坐大,并且逐渐把控朝堂! 而这说白了,也就是一个风向的事情。 大儒教化皇子,官坐镇朝堂,地方官治理天下。他们尽管没有武将的霸道锐气,但潜移默化之下,就会占据主导权。 没有开拓之心,就会变得内守,内守就会安逸,安逸就会内斗,内斗就会废弛武备,争权夺位,然后历史循环,走向灭亡…… 真到了那时,朝堂之上论资排辈,你是我的先生,我是你的同乡,我爹曾是元庭旧臣,东南仕族,咱们都是一家人…… 朱元璋肯定想过防制这种现象,比如分封诸王就是他制衡朝野权臣、朝政混乱的一个办法。 但可惜,内斗为王! 在有共同的敌人时,官团体向来是非常团结的。 但苏闲和他们却不是一家。 苏家祖籍在关中,祖父带着父亲流落在湖广,歪打正着之下,才赶了个巧,趁着朱元璋还没称帝,就来这南京城有了一间小院。 这可是父亲苏贵渊,早年前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房子。 自己一家在京城并无底蕴,论起家世,也没有在元庭当官的,更不是东南仕林之人,再加上宝钞提举司的财权大握。 那绝对是香饽饽! 未来不用想,洪武帝今年五十了,自己老爹才三十,自己才七岁。 迟早也得进入官场旋涡! 就说现在……苏贵渊走在哪儿都得被惦记着。 要不是自己在皇宫里经营的好,现在又已经献药治好了太子妃,再度名震京城! 苏闲回来的第二天,常府的老太君甚至亲自上门感谢!那种规模,几乎把这个杏花巷都给挤得爆炸了。 而苏家圣眷正浓! 就在昨日,又有轰动的消息传出,朱元璋在华殿邀请两位丞相、六部尚,御史大夫……等等三品以上的大员。 确认了一件事…… 改制宝钞提举司! 一时间,一个关于苏贵渊新的名词,已经出现在了这大明朝堂之上。 官场新贵! …… 得益于此,苏闲也得未雨绸缪。 他看得出来,关于国朝选仕,朱元璋也在犹豫,要不然也不会拖延这么久。 而如今的朝堂之上,关于选仕的趋势。 以前是两种。 以淮西势力为首的……胡惟庸一方,如今其坐镇中省,权势正浓。荐举之法,本来是整个朝堂百官、地方官都可用的选仕之法,但不敌人家左手握着吏部,右手握着御史台。 而另一个便是默默不言,看起来就跟软柿子一样,连个像样的代表臣都推不出来,还让宋濂熬老头,提出之前被起了又废的——科举。 按照历史脉络来看,前者如同烈日当空,但没多久就夕阳西下。 而后者却是老而弥坚,很快要活出不知道第几个春。 但现在…… 苏闲希望是三种。 尽管这个就如同燧人氏取火一样,最开始只是一个小火苗。 但苏闲提出格物后,越是结合现在的局面,就越是觉得可行。 借着历史洪流,这小火苗迟早要成为席卷天地,乃至改天换地的烈火! 西方的艺复兴,马上就要开始了,从1世纪往后,就开始踏上油门,工业时代正在招手,生产力的提升让西方仿佛真的如同上帝眷顾,一个个在后世都散发光芒的名字,恒耀于空! 而东方古老大国,长达数千年制度、化、军事、工艺上的遥遥领先!却被按上了暂停,乃至倒退键! 不在烈火中重生,就被烈火烧个灰烬,然后沦落为人家的养分。 但同样。 在现在这个时代,要将新学真的捧上庙堂,受全大明的百姓认可,受全天下的学子尊重,乃至仕林儒生,都要捏着鼻子认了的局面! 难如登天! 所以,这新学的第一枪,一定要打好! 且不能拖延时间,要很快行动。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优质人才! 既有权势,未来注定在这朝堂上有响当当的分量,甚至能决策一国大势! 近水楼台先得月。 其实不用想了,就在苏闲自己所在的大本堂! 至于以后招收的人才,源头一旦确定,活水慢慢就来了。 苏闲要先调动这些人的兴趣,再给老朱一个震撼。 然后在两方争夺“未来选仕”的争论中,让这星星之火,尽快燎原。 只要新学一成,自己在这大明,看似只有“简在帝心”的无根浮萍,才算是真的有了根。 且在猥琐发育的时间段中,刚好能错过,洪武这几个血案,最吓人的时间点。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 太医院必须改制!父亲那日在朝堂上说的话,简直是说到了自己的心里。 要知道,从整个空印案开始,自己就无形中,受了朱雄英的帮助。 现在的太子妃暂且无事了。 但朱雄英才是重中之重。 而关于其为什么早夭,后世最大的一个猜想,好像感染豆疾,即——天花! 天花哪怕是在后世,完全治愈都很难。就算有幸治好,身体也会留下坑坑洼洼的痘痕。 而古代的治愈几率,好像只有拿命扛了? 但其可预防,甚至在后世是人类第一次消灭的疫病。 所以,太医院就是苏闲瞄准的“靶子”,在未来的四年时间,不!三年时间内,必须提前准备。 凑巧,太医院又是世袭的户籍,相比较农户、匠户……等在朱元璋心里的分量,其可不就是个软柿子。 而在大明后期,大明皇帝溶于水,溶于药,红丸案……把皇帝治死还能高升,简直是古今奇闻! 将自己的未来方向,乃至整个小家的立身之本想通之后,苏闲马上就进入行动。 他先是戴上令牌,前往宫里的内官监,开始仔细交代一些事情。 如上所言,这第一次的新学…… 不! 现在还是要低调一点,新学太大,自己还抗不起来。 要说就说,自己要以身践行……《礼记·大学》之中格物! 这格物第一枪,不仅要一鸣惊人! 还要热热闹闹,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以此留下尾巴,引众人期待…… 而这些,就需要后世的一些小手段了。 依靠现在的百工技艺,还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 而就在苏闲,在宫里的内官监,和那些公公们聊的热烈的时候。 与此同时。 大本堂内,这段时间,要准备秦王、晋王的就藩事宜。 所以几位皇子,也经过特许,和几位兄长打打猎,叙叙旧情,毕竟这一次离开,就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了。 朱元璋这几天,也是和自己的儿子待在一起,对他们耳提面命。 此刻,方孝孺给老师宋濂,沏了一杯茶后。 这才坐下开口,“皇子就藩,我们所提的意见,全然无用,皇爷一意孤行已经是板上钉钉。” “但这国朝选仕,我们所提也无用。真不知道皇爷让我等来到这大本堂,是要做什么?” 他性格刚烈,连续两次磨刀霍霍,却均是遭受了重大的挫折。更重要的是,连带着自己的老师都要因此致仕。 一时间,方孝孺只觉得过往要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宏愿”,似乎再也没有了实现的可能。 “曾几何时,陛下让老夫为太子师,教授众皇子的时候,老夫也是如你这般想的,然而现在,依然没变。”相比较方孝孺的刚烈,宋濂倒是语气平和。 方孝孺愕然抬头,其它诸如李希颜等先生,也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