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从来没有看见大奶奶如此恶毒过,知道事不小,呼啦啦各行其事。
老太太看俞氏这只病猫今天都发威了,一时间愣住,她先是听见陈桂堂说中了马武的暗算,又听见俞氏要捅他十八刀!
这个马武到底做了什么侮辱陈家祖宗的事?
可是,知子莫若母,人家为什么会找上门来?难道会无事生非吗?于是,气呼呼地骂道:“一个个几十岁的人了,是条猪活几十年的话都长成精啦,你整我我整你很好玩吗?啥子时候才得安身?是不是该歇癖儿了啊?(改脾气)”
陈桂堂在屋里答道:“妈,你莫听她的,回去歇着去吧,都是小事,不值得你着急。”俞氏怼道:“还小事,臭狗屎给你泼一屋,涂你一身,癞蛤蟆不咬人恶心死人!城里城外都叫翻天啦,你也不出去听一听,人家都喊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陈桂堂不怒,反而笑了道:“这有什么,臭狗屎也是发财屎,他送财进门,老子还要感谢他呢!这种事,你也不要怪马王爷,他不过就是个棋子,是别人的棋子也是我的棋子。礼尚往来,谁不会呀?不就是搞水牯牛吗?没有金刚钻揽不来瓷器活,他龟儿子想做这种事还没有那个本钱呢!告诉老五老六,不是把马王爷捉来,而是把马王爷给我请来,带上五百两银票去请!一定要把他给我请来!老子要让有些龟儿子知道,他请我夜饭,老子就请他吃晌午,他喊老子搞水牯牛,老子就要请他龟儿子搞抱窝鸡!”
这一通,左一个老子,右一个他龟儿子骂下来,众人都明白这个他龟儿子是谁了。
大奶奶二奶奶忍俊不禁,小三奶奶却很不是滋味,房间里清理洗地板的那些个女佣丫头尽皆羞死了。
老太太在外面连带着骂了一大片:“都是你妈一帮祸害,没得一个好东西,活人活癫懂(痴傻)了,几十岁了都不懂事,也不怕你们的后人捡样(照着学坏)。你们去斗,你们去斗,牛打死马,马打死牛,我老婆子懒得管了,看你们啷个祸害!”
骂完觉得这不是她能待的地方,叽叽咕咕、骂骂咧咧地走了。
大奶奶二奶奶却是不能走,自己的男人被祸害成这样,没有十桶八桶皂角水休想洗干净。
下人们很快抬来了几桶水,又抬来两只大黄桶,把打好的皂角水每只黄桶都加了两大盆。
大奶奶二奶奶亲自动手把陈桂堂连人带皮摁进黄桶,两人伺候一个,跟给才出娘胎的奶娃洗三一样。
大奶奶边洗边念咒语,祈求神灵务必除尽他家男人身上的晦气。
没想到陈桂堂洗过一桶水之后再不舍得洗了,以他的话说,人家好心好意送财运来,洗太干净了那是败家!他陈桂堂最恨的就是败家。
小三奶奶却是不信他那一套,她觉得自己满身狗屎味儿,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非要来一次彻底的清洗不可,大天干是大天干,涪江河就在脚边上,人穷水不穷。
三奶奶左一桶水右一桶水,换了七八桶水,肉皮都搓破了,可一看到二奶奶那嘲笑嫉恨的眼神,反而觉得越洗越没脸见人了。
尽管这件事很糗,但是在陈桂堂内心来说,马王爷这一招给了他一个最富有活力的夜晚,简直胜过了十八岁。这种活力已经遗失很久了,不经意间找回来还真有一种神仙般的感觉,要是还可以再来一次的话,他甚至想要求每天都来一回。
所以,马王爷是没有罪过的,不但不能记仇,而且更值得拉拢深交,只有他才能把杨金山这个不要脸的杂碎收拾得哑口无言。
陈济堂、陈满堂、陈响堂、陈金堂、陈瑞堂很快来了,不但他们来了,永和内外一十六个堂口的弟兄五花八门来了不下三百人,把客厅里挤得满满当当,甚至都带上了杀人的家伙。
陈桂堂看着这架势直皱眉头,不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开口就率先问道:“你们要做什么?”陈满堂道:“大哥,嫂嫂不是说要把马武这个王八蛋砍了吗?你看这些人够不够灭了太和十排?不够的话,再叫老六再跑一趟。”
陈桂堂糗了他一眼,骂道:“莫名堂!天都没有亮就吆伙伙扬(聚众吆喝以壮声势),有意思吗?女人的话能信吗?”
众人闹了一个大花脸,怎么成了吆伙伙扬?陈家的大奶奶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陈金堂脖子一犟,拿足了脾气道:“大哥!大嫂的话就不能信吗?马武这个祸害早该收拾了,他欺别人欺也就欺了,竟敢欺到大哥头上来了,难道还不够赏他两刀的份吗?”
陈金堂说完,陈瑞堂方要说,被陈桂堂举掌止住,陈济堂道:“到底怎么回事?”陈桂堂看看众人,苦笑一下道:“老二,按排行,你虽是圣贤,但也是观火匠(拿大主意的人),发生了什么你们肯定都知道了,以前这种事不少,这一回也不必动肝火,小把戏罢了。”
陈济堂简直不敢相信:“小把戏?他这样捉弄人还是小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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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桂堂道:“这件事儿若要较起真儿来,还是我跟羊杂碎之间的矛盾,跟马武没多大关系,他不过是颗卒子,这颗卒子对羊杂碎有用,对我们同样有用。羊杂碎因为祁凌致给我开了一道小门就下了一把烂药,坏了我富谷寺的好事,被我和张老三骂得狗血淋头,他不服气呀,所以才有了马王爷这一桩。人家既然选择请马王爷出手,那就是斗,如果我们动刀,就成了武斗,官府巴不得我们彼此打残,火拼的结果是谁都讨不了好,联手对付祁凌致遏制赵家才是根本,不能让县衙或者是何大爷看到我两家流血,千万不能!”
众人明白是明白了,可谁能服气?陈满堂道:“老子忍他很久了,就这么算了?不得行!他这样的也算颗卒子?太委曲求全了吧大哥,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他是他、羊杂碎是羊杂碎,各算各的账!”
陈桂堂闻言眼睛一鼓,一拍桌子道:“混账!你说他是只蚂蚁?陈家大院是围墙不够高还是看门的不够多?人家如履平地来无踪去无影,这都多少回了?你说他是只蚂蚁?你把他逼急了,跟杨金山一联手,那他还是不是蚂蚁?老五,这只蚂蚁要是一包耗儿药下到水缸里,陈家还有人在吗?下到你家水缸里呢?在场的,他谁家不能下?你们说,他谁家不能下!”
众人从未见过他如此盛怒过,吓一跳的同时无不为之惊骇,谁不知道马家秘药是祖传的,谁不知道马武江湖伎俩之诡异?要谁的命,谁能躲过去?
相反,永和想要他的命,只怕非常难。而且,万一他跟杨金山联手,永和怕就是灭顶之灾了。
陈金堂道:“那岂不是还要感谢他手下留情了?”
陈桂堂见众人一下焉巴了,长吐一口气道:“你说呢?”陈瑞堂道:“那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如果就这样算了,他还不得想欺负一把就欺负一把。”陈济堂道:“我也认为,这终究是个祸害,不得不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