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夫差急切地问道:“难道你对本王就一点情意也没有吗?”
“正因为有情意,所以才不能答应。”听到这个回答,夫差越发不解,“到底为何?”
“大王册封郑姐姐为美人时,已是引来武百官不满;一个侧妃已是如此,何况是王后。大王若这么做,就是与满朝武为敌,与太王太后,列祖列宗为敌;这个罪名,大王担待得起吗?”
夫差一言不发,就在夷光以为他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时,他忽地道:“本王既决意立你为后,自当承担一切;莫说满朝武,就算与天下人为敌又如何?!”
夷光望着神情坚定的夫差,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就在快要碰到夫差脸庞的时候,忽地醒过神来,看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就要收回,却被夫差一把握住,紧紧贴住脸颊,“只要有你在,本王什么都不惧!”
男子的脸颊,不像女子一般光滑,反而有些刺刺的,却令夷光莫名安心,仿佛就算天塌下来,眼前这个人也会替她顶住;这种感觉,她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过,哪怕是范蠡也不曾。
夫差在她掌心轻轻一吻,目光温柔如春水,“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安安心心当本王的王后就好。”
夷光眼里掠过一丝挣扎,随即艰难地撑起身子跪在床上,“若大王真想要奴婢安心,就请千万不要册封奴婢为王后。”顿一顿,她又道:“奴婢身为宫女,尚不能安然待在大王,何况是王后。”
夫差面色一沉,“你担心相父?”
“伍相素来不喜欢越女,当初大王纳郑姐姐入宫,已是闹得沸沸扬扬,生出许多事来,王后之位,关乎吴国江山,伍相断然不会让步。”
听到这话,夫差冷笑连连,近乎尖刻地道:“你不必替他藏着掖着,本王知道,他一直希望本王册封伍榕为王后。”
夷光没有接这话,只道:“无论如何,王后之位,都不该属于奴婢。”
见她衣着单薄地跪在那里,夫差关切地道:“你先躺下。”
面对夫差的话,夷光态度坚定地道:“大王不答应,奴婢就不起身。”
“你……”夫差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许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罢了罢了,立后一事,晚些再说。”
“多谢大王。”待夷光重新躺好后,夫差捏一捏她小巧的鼻翼,没好气地道:“天底下不知多少女子想做本王的王后,偏你非要将到手的凤冠往外推,偏偏本王就是拿你没办法,真是气煞本王了。”
“大王不是拿奴婢没办法,是心疼奴婢呢。”夷光掩唇笑着,她容颜极美,这一笑犹如百花齐放,冬雪逢春,令夫差看痴了眼,好一会儿方才醒过神来,感慨道:“本王前世不知修了多少福,今生方才能够遇到你。”
夷光粉面通红地道:“大王谬赞了,奴婢哪有这么好。”
夷光一口一个奴婢,落在夫差耳中甚是刺耳,摇头道:“你是本王最心爱的人,虽暂不能册后,但也不可再自称奴婢,免得让人轻贱了。”
夷光嫣然一笑,打趣道:“大王是打算封奴婢为才人还是美人呢?”
夫差摇头道:“才人也好,美人也罢,都是侧室身份,不好不好。”说着,他又一脸认真地道:“本王不娶便罢,若是娶你,就一定要八抬大轿,凤冠相迎,断不能以妾礼纳之!”
夷光本是随口打趣之语,万万没想到竟然引出夫差这么一番话来,原来……他对自己的情已是深到了这份上。
“咔嚓!”胸口响起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那个早已经千疮百孔的茧,终是不堪重负,彻底破裂。
夷光明白了,原来……一直弥漫在胸口,任她如何挥赶都不曾散去的感觉是――情。
情之不知缘起,一往而深。
见夷光面色不大对劲,夫差关切地道:“怎么了?”
夷光勉力笑道:“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
“你刚刚醒来,身子还虚,再睡一会儿吧,本王去办些事情。”在说到后面一句时,夫差眼底掠过一丝森寒的冰冷。
在夫差准备离开时,夷光忽地扯住他袖子,“夷光有一事相求。”
“何事?”
“请大王不要因为夷光而怪责任何人。”
夫差眼眸微眯,冷声道:“你这是在为相父与公孙离求情?”
迎着他的目光,夷光坚定地颔首,“是。”
“他们如此待你,为何还要求情?”
“因为他们是大王的臣子,是吴国的栋梁;动了他们就等于动了吴国的根基,坏了大王逐鹿天下的雄心壮志;若是如此,夷光万死难辞其咎!”
夫差神色冷凛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夷光一脸正色地道:“严格来说,他们并不算犯法,相反,是有功于江山社稷;大王不仅不应该怪责,还应该奖赏。”
夫差满面诧异地道:“你这是糊涂了,还是故意说反话?”
“夷光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岐意。”
夫差怒极反笑,“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有功法?”
“越国战败,虽大都臣服,但未必没有二心,若让越女入宫,难保不会对大王不利,大王若出事,那吴国就会乱成一团,霸业也将成为空谈。”
“笑话,你怎么会对本王不利。”夫差不假思索的回答令夷光感动,“并非人人都有大王的胸襟,也并非人人都愿意相信夷光,所以伍相他们的做法,并没有错,请大王千万莫要怪责。”
“你总是这样替别人考虑,怎么就不考虑一下自己,这三番两次的,要不是你命大,这会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夷光笑道:“奴婢这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吗,所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追究了,免得伤了君臣和气了;再说了,这次的事情,未必与伍相有关,说不定是奴婢听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