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拉叹了口气,“如果占卜火焰都解不出他的脸,贝尔的死就不能怪到他头上。”
“愿逝者安息。”
“愿逝者安息。”芬里尔说。
诺拉摆弄着禁忌魔杖,试着再挥动一下,魔杖却没有给出反应。
“有时灵,有时不灵,就像弗朗西斯写的……不过真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一管巫师血,能用多久呢?”
禁忌魔杖的原理也是她从上看来的,先知婆婆那里囤着很多在正经图馆里找不到的旧。
这种制作魔杖的方式虽然属于黑魔法,但并不是其中特别邪恶的那一类,大多禁忌魔杖都是巫师抽自己的血制作,用来给孩子防身或者拿到黑市上去卖,并不会伤害他人。
只是人类不受《巫师行为规范法案》束缚,魔杖流传出去容易引起危险,因此才全面禁止这种行为。
贝尔亲手编织的那条发带早已变为灰烬,现在,连它留在诺拉发辫末端那种轻微的束缚感都已经烟消云散。
一个不知道自己死于谁手,临走前都还怀着对生活美好希望的女孩,没有太多怨愤,谈不上释然,也谈不上原谅,她只是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不用再心惊胆战地在钢铁城市中寻找一个温暖的容身之所,不用再趁着周末去人流密集的广场车站乞讨,不用再羡慕每一个有父母接送,能吃饱穿暖的孩子,也不会再因为诺拉的夸奖而腼腆地笑。
一切苦痛喜乐都消失了,她没有执念,散在风中。
诺拉第一次向东境守护神祈祷:“掌管狩猎与荒野的神祇阿尔特弥斯啊,请你保佑贝尔不受猛兽的利爪伤害,在漫长黑夜里行走的每一日总有收获的温暖,以及归处的平静。”
她幼年被光明之神驱赶入黑暗,在森林中行走的每一天都是挣扎求生,从此不信神明。
然而贝尔是生于猎影森林,死于猎影森林的孩子,但愿神明能令她安息。
芬里尔站在床边,看着诺拉跪在深红的丝绸床单上,面对东方,低头念出祷词。她的面颊红润,眼眸碧绿,滑落一滴泪,如有神性。
“如果我死了,诺拉会为我流泪吗?”芬里尔漫无边际地想,他的心脏因这个突然的念头而抽痛起来,胸腔涌上一阵岩浆般炙热翻滚的情绪,奇异,转瞬却又褪去。
“那样……也算死得其所。”
维多利亚是个信守承诺的女孩,一个冬季长夜已经过去,天光大亮,狩猎巫师没有追到这里,但是此地依旧不能久留。
诺拉带走了弗朗西斯的日记以及禁忌魔杖,她直觉这里面还有自己尚未解出的秘密,不能任凭它们留在一间姓阿尔特弥斯的屋子里。
尽管从弗朗西斯的房间里能搜刮出一些金索银索,诺拉和芬里尔依旧选择乘飞毯离开——魔动车上人多眼杂,碰上狩猎巫师,连逃跑都来不及。
回狼镇的路上,诺拉忧心忡忡:之前那么果断地绑架维多利亚,是为了避免自己直接被暴力押送到北境去和什么公爵长子成婚——她知道以阿波罗家族的恶劣,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但是现在……狩猎家族如果执意要为难,姐姐们,还有先知婆婆……小小侍神家族能和领主对抗吗?
不能无端受辱,但也不能连累家人。
握着手里的禁忌魔杖,诺拉尝试调动已经逐渐恢复流转的神血,向东北方向前进。
她在理智和冲动之间评估自己的本事,最后下了这样粗暴的论断——尽我所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给心里的一团乱麻打了结,诺拉就把它丢开不管,活动一下肩颈,深吸一口冷冽空气,身体的各项知觉才不声不响地恢复。
之前从兽息堡逃出来的时候忙着思考逃到哪里去,都没有认真体会第一次坐飞毯的感觉。
和魔动飞艇不同,飞毯之上,人完全暴露在云与风之间,时不时还会遇到同行飞鸟向自己好奇张望。往上看,往下看,天地都是空茫巨大,只有自己是一个悬浮的小点。
在这种极度微小的体感中,领会无边自由。
“这是只有巫师才能看到的景色”,诺拉指着下方被白雪倾覆的森林说,芬里尔把脑袋凑过来,整个人半趴在诺拉膝盖上往下看。
“嗯,很美。”他轻轻地说,视线却没有落点。那一瞬间,他感觉诺拉很寂寞。
寂寞是危险的事情,小狗会保护他的人类远离寂寞。
诺拉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小狗似乎对肢体接触不那么敏感了,想来是已经适应了人类的身份以及家人一样的相处,顺手揉揉他的头发,在安静中享受这短暂的风光。
到达禁林的时候,诺拉不意外地看见先知房前站着四个巫师。
到了这里,诺拉已经逃无可逃,有些事情自己必须面对。忍着对东境、北境两大主神家族的恶心,诺拉用“控心”操纵飞毯落地,现身在巫师面前。
“我要见先知婆婆。”诺拉不看他们的脸色,直接说。
“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我的家人必须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