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北郊荒野一处洼地,无人认领的野尸会被抛在那里,日久天长成了乱葬岗。 这里蛆蝇横飞,恶臭异常。 今夜的暴雨,算是将此处洗涤一番。 洼地外围,有一大片地隆了起来,那鼓包的土色新鲜,显然是最近才翻挖的。 一名侍卫带头,下铲子下去挖开了。 雨水冲刷着泥土,很快露出一具尸体,是顾府的下人。 “没错,就是这里。” 一众侍卫将这个巨大的坟头团团围住,从外向内开始挖人。 “陛下,别淋湿了龙体。”桂忠权垫着脚,伸直了手臂举伞,才勉强够着。 夏逐骁目不斜视,直愣愣盯着坟场的情况,像一具失了魂的傀儡。 他不敢去想,那个陪伴了他十年光阴的玉纸,画过无数次的身体,早就动心想要得到的人,真的被埋在这里了吗? “秀女在这边!”一个侍卫在雨中喊道。 夏逐骁被叫声惊醒,快步朝那侍卫冲过去。 桂忠权被甩在后头,伞压根起不了作用,索性扔到了一边,提着裤腿,忍着恶心往里踩。 夏逐骁赶到的时候,一名秀女的尸身被抬了出来。 她脸上仍系着白帛,穿着那身素纱罗群。 “不是她。”夏逐骁的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看到这具完整的尸体,他心中五味杂陈,嘴角甚至勾起一瞬。 他隐隐期盼,她那么会逃,一定可以逃出去。 然而转瞬间,夏逐骁的心又跌入了谷底。 她的眼睛没了,瞎了还怎么逃! “不会死,她不会死。”夏逐骁自言自语着,又有尸体被抬了出来。 她们身上的细纱原被泥泞的土染脏了,可在地上摆的久了,大雨一淋,湿了的布料渐渐透明,死灰般的肌|肤若隐|若现。 夏逐骁看到了,忽而发疯般驱逐侍卫,“谁都不许看!谁都不许看!谁要敢看一眼,格杀勿论!” 他的怒吼如雷贯耳,挖坟的侍卫手足无措,不看还怎么挖呢。 桂忠权离夏逐骁最近,他原还在一边仔细琢磨,如何能区分这些秀女的不同。 听到夏逐骁的话,立刻转过身去,两只胖手捂住了眼睛。 侍卫们见了,也学他的样子,无一不扔掉铲子,背过身去。 在没有夏逐骁重新下令以前,谁也不敢妄动。 侍卫们围成了一堵人墙。 忽而又是一道闪电,光亮那一瞬,夏逐骁眸光一闪,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发了狂一般踏着秀女们的尸身,先是飞奔,而后越走越慢到那处,蹲了下来。 那里,露出了一张人脸,与所有秀女都不同。 原本蒙着白帛的位置,此刻黑洞洞的,除了尚未干涸的血痂,什么也没有。 夏逐骁彻底疯狂了,他不管不顾地用手去刨,把她周身的泥挖去了。 是她。 被挖了眼睛的秀女。 雪玉簪真正的主人。 原本,夏逐骁满心想要去爱她的。 可她为何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痛苦忍耐十余年,除了得到皇位,他什么都失去了。 夏逐骁双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来,仰天长啸。 雨与泪水相融,他悲愤的怒吼声响彻郊野。 夏逐骁登基后的第一个雨夜,永远的失去了挚爱。 京州一夜入秋。 不久后某日,朝堂之上,左相顾韶淮告发御史大夫邱严财谋逆,曾与二皇子勾结,有不臣之心。 顾韶淮现有从龙之功,群臣皆以他马首是瞻,无一人敢为邱严财说情,更有口诛笔伐者,翻出不少陈年旧账。 邱严财被定罪,夏逐骁本欲杀他全家,尤其是那邱景灵,即便是杀她一万遍,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桂忠权伴驾时,偶然多嘴,说人有时候死得痛快,反倒是福气。 要是拖着破体残躯,不死不活的,再被亲人唾骂上一辈子,那才真是人间地狱。 不久后,邱严财一家被流放宁古塔。 邱景灵双眼被挖,顶着两个血窟窿上路了。 沿途,她日夜忍受爹娘的辱骂踢打。 从前最为亲近的兄长姐妹,怪她样貌丑陋还想攀龙附凤,这才惹怒新君,连累满门遭难

,是邱家罪大恶极之人,该下十八层地狱。 终于,邱景灵身心剧痛,忍受不了日夜□□,某日自戕于途中。 桂忠权保住了邱府阖家性命,拿了邱严财不少好处费。 加之夏逐骁要新挖冰窖,交由他来监察,一时风头无两。 旧冰窖中,鲜果蔬菜都被搬空,积年旧物也清理了干净,再挂上红绸彩锻,布置成新房模样。 一口冰棺材置于正中,里头躺着一位“新娘”。 “新娘”身着正红色镶金凤袍,眼睛上蒙了红绸。 那红绸有两处凹陷,是她缺了的眼珠。 与此同时,顾府嫡女病逝的消息传开了,顾韶淮简单办了葬礼,又将顾云芝的尸身悄悄迁入了祖坟。 遂新君立后之事,暂且搁置下来。 因错选秀女的秘事,朝野皇城皆是大动干戈了一番。 顾临曲本以为,夏逐骁暂时不动自己,或许是想要秋后算账。 不成想,顾府始终一派祥和,安然无恙。 府中雅苑,本是顾云芝的居所,如今改头换面,住上了另一位主子。 京州秋日极短,几场大雨下来,空气已有点冻手。 雅苑中的金桂掉了一地,香气却不减。 一个侍女捡起些许,放在手心,拿到屋里去献宝。 “秋柔姑娘,你看桂花开得多好,左右都觉得烦闷,不如让檀音教你做桂花糕,如何?” 秋柔歪坐在榻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捧着画本,百无聊赖地翻看,闻言抬头,“好啊,这本画册我早看腻了。” 门外远远传来顾临曲爽朗的笑语,“怎么就看腻了,我昨日才买来的。” 他言笑晏晏地踏进屋子,显然心情不错。 “少主。”檀音行礼,让到一边。 “我知道,不能出门确实无聊,所以我给你带了人回来,给你解闷。” 顾临曲卖着关子,坐到秋柔对面。 他伸手去拿画册,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秋柔的手背。 秋柔低头咬唇,收回了手,问道,“谁啊,又是唱戏的吗?” 顾临曲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含笑摇头。 半个时辰前,顾府门外来了一驾马车。 车夫风尘仆仆,显是远途而来。 从车厢里下来两个人,被小厮带进了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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