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武被余德清摁在马背上赶回三家店,税钢叫开客栈的门,余德清下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马武提溜到院里。
店小二一看,马王爷受伤了,这么多骑马的送他回来,一时间被马武的江湖人脉吓坏了:“哎呀!这不是马爷吗?你们……哎呀我的天呐!你……你们是谁?外面怎么这么多马?这……这这这,马爷这是怎么啦?这么多血!”
税勇道:“少废话!快去开房!他要是死了,我就把他埋你们家院里!”
店小二慌了,一声喊,掌柜的出来了。
余德清一拱手:“掌柜的,不好意思,这人中枪了,流血过多,已经晕了,麻烦弄一张床,给他治伤。”
掌柜的赶紧前边带路:“客房没有了,上我屋里吧,请!”
进了屋,余德清拔出牛角尖刀割开马武血淋淋的裤子,见他大腿上两个血洞,解下他的汗巾绑死伤口上方,将牛角尖刀在蜡烛外焰上烤了烤,眼都不眨就下刀剜弹头。
“掌柜的,把你的好酒抱一坛来。”
掌柜的没见过这样治枪伤的,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二话不说就出去。
抱来酒坛,两粒弹头已被剜出,马武腿上的两个洞变成了一个洞,只不过,这个洞被余德清的剔肉刀剜得大了些。
掌柜的抱拳鞠躬:“几位爷,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能救马爷的必是英雄好汉!请恕老朽眼拙,不知几位是哪家的大爷?”
余德清只管往马武血洞里倒酒:“大爷不敢当,都是跑烂滩的,这种事谁都有过。”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唉呀……这样行吗?没有好药恐怕不行。”
“没事儿,我们有专门治红伤的药,他命贱,这里肉也厚,死不了。”
掌柜的不敢乱说话,只能巴结讨好:“那是那是,马爷什么人,吉人自有天相。诶,几位爷,看样子你们走了很远的路,这大半夜的……要不我给你们打地铺,将就对付到天亮,怎么样?”
余德清只顾给马武上药,旁边的税钢道:“不必,给他弄好我们就走。不过,这个人现在不宜动弹,得麻烦掌柜的给他弄一间隐秘点儿的房间,并帮忙照料一下。”说罢掏出两粒金子递过。
掌柜的哪见过出手就给金子的人,赶紧缩手,嘴里一个劲推托:“不敢不敢,这太多了,太多了。”
税钢硬塞给他道:“开店迎客,做的是营生,大家都是江湖人,你哥子我老弟,一条线上的,不嫌少就行。照管他几天饮食起居,我们会知会他的家人,过两天就有人来弄他走。”
掌柜的讪笑着拿了金子,拱手作了谢,说道:“马爷算是我这里的常客了,他的家人兄弟来成都都住我这里,他的几位夫人,我也认得。放心,他昨天就住进我伙计家里去了,很隐蔽,我会安排专人伺候他。”
他们说话间,余德清已经处理好了马武的伤口,一边擦手一边问道:“掌柜的,成都到底怎么回事?崔东平这样的人都能被人劫杀,很乱了吗?”
掌柜的吃了一惊,随即一看昏迷中的马武,回头唏嘘不已,竖起大拇指道:“姓崔的最近的作为的确该杀,马爷不愧是这个!”
余德清摆手道:“他这个怂样哪能杀崔东平,杀崔东平的另有其人,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躺着中枪。”
掌柜的扯嘴笑起来,摆手道:“姓崔的现在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马爷跟他仇深似海,杀他很正常。不光马爷想杀他,保路同志军哪个不想杀之而后快?”
余德清三人惊异万分,几乎齐声道:“保路同志军?”
掌柜的笑道:“我猜你们就不知道保路同志军是个啥名堂,现在每一个叫着嚷着要保路的都是保路同志军,包括我。”
掌柜的话匣子打开,稀里哗啦往外倒,把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说了个通透明了。
税氏兄弟听完,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哥老会、同盟会围成都十余日,朝廷吓坏了,派端方领武昌军前来增援赵尔丰围剿,端方到了三江口,不明状况,不敢冒进,故而赵尔丰派崔东平前去接应,没想到崔东平半路遇上仇敌马武,以及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劫杀。
余德清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应该帮马武除掉崔东平,因为不论是他或赵子儒都应该是哥老会及同盟会这边的,赵尔丰这个小人骗了那么多金沙去,转眼就为了乌纱帽放弃了川汉铁路。
这王八蛋就该乱刀砍死!
就在这时,负责马队后卫的探子回来说,崔东平死了,死前大呼小叫,问赵子儒是不是也回来造反了。
余德清问道:“真的?你看到他死了?其余的人呢?”
探子道:“真真的,杀他的人刀剑上有毒,凡是受剑伤的死得很快,一个都没能活。他好像良心发现了,让所有捕快官差都散了,三江口也不要去了,我是亲眼见他们埋了死人才赶上来的。”
余德清哪里肯信:“良心发现?怎么可能!”
税钢笑道:“也不能说没有可能,人都是感情动物嘛,他要死了,没人能救他,不忍心手下人再死,这说得过去。”
余德清默然片刻,他想到了师父税狠人,税狠人不就是这样把他们推给赵子儒的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想到师父税狠人,余德清迅速做出一个决定,问掌柜的道:“龙门呢?龙门什么反应?龙大爷有没有跟赵尔丰翻脸?”
“哪个龙大爷?你是问龙老爷子吗?”
“老爷子是老爷子,龙大爷是龙大爷。”
掌柜的道:“哦,龙家老大呀,龙门是顶级大户,那十几万两股银跟龙氏庞大的产业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大户人家当然不希望乱,城里几大家都不希望乱套,乱起来对他们没好处,所以他们只能观望。”
余德清摇头表示不信:“这跟龙爷脾气不符,至少不会这么安分。”
“龙家做事独树一帜,据说瑞德公司被砸当日,洋鬼子恩特儿逃去了龙家,要求龙宝堂保护他,龙宝堂居然一口答应。”
余德清哦一声:“热斯儿克瑞德公司被砸了?恩特儿竟然要龙宝堂保护?龙宝堂居然一口答应了?”
掌柜的点头,煞有介事地分析道:“龙家老大怕救的不是恩特儿,多半是奔着瑞德公司去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当初砸瑞德公司的时候龙华两家都有人暗中参与,这些人只许砸房子,不许动机器,绞丝车间和房被龙家人护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