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悠姬也不觉低声惊叫。
寺尾新太郎是佐渡一直眷顾着的,在他的家中能自由进出,而且被寄予很大希望的青年武士。佐渡呻吟着,不觉冲口而出:“这个蠢材!”
五
武藏递上新太郎的来信,说:“收到了这么一封信,想来这位必定是贵藩世袭的家臣,原想置之不复,就此离开的。但回头仔细考虑,就此一走了之,武藏蒙上懦夫的讥讽倒无所谓,深怕因此误了那一位的一生,因此左右为难,来请示相爷的裁夺。”
佐渡的眼中闪过感激的眼光。
“武藏,难为你想得周到。不错,那个人确是本藩世世代代的家臣,主公以下,连我佐渡都另眼看待的一个青年。刀剑上虽不是你的敌手,可也不差,是佐佐木门下出类拔萃的人才,不知怎的想入非非,竟会向你挑战?是啊,这一失足不给他矫正,不仅是他本人,也是本藩的不幸。
总之,向主公陈明,善为处理吧。”
佐渡领武藏到了客厅,说:“武藏,不要拘束,随意休息一下。阿悠,对这位先生不必隐瞒,慢慢地请教京里的消息也不要紧。”
这样说着,佐渡便匆匆走了。
随即有人送上来茶点糖果。而且不仅悠姬,连佐渡的夫人也出来陪着武藏。全藩都偏袒着小次郎,只有这一家人是支持武藏的。正因为这样,显得格外亲热,武藏那一身异样的装束,在这一家人是不以为怪的。
当然,武藏也放宽心来接受这一家的温情。他对各种问题:寺尾新太郎的事,与小次郎比武的经过,近日京里将军府和大阪丰臣家的动静,细细地解说了一遍。
不久,夫人离席,只剩下悠姬一人时,她的眼中闪耀着光彩说:“武藏先生,我在京里曾同先生见过面的。”
“在京里?”
“去年五月间,在光悦先生的茶会席上。”
“噢——那么是我跟泽庵和尚去的二十一日茶会。”
“是的,江月和尚、信海和尚、松花堂的昭乘先生、茶屋的四郎六郎先生,也都出席的。”
“可是,为什么你会在京?”
“我是兴秋的女儿。”
“什么?兴秋殿下的女儿!”
武藏张大眼睛,惊叫着说。
“……那时,我跟光悦先生学画和法。”
“画和法……”武藏也喜欢画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从师学画,只是把旅途中所得山水花鸟的印象,随便画在手头的纸上。
“武藏先生,那时你离开后,大家都在谈论着你。”悠姬目光炯炯地说。
六
“哦——谈论着我……”
武藏微笑着说。
悠姬却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武藏是没法教导的汉子,难亲近的汉子,独自阔步的汉子……”
“哼——”武藏脸上的微笑没有了。
“……是决斗的恶鬼,是剑术的毛虫,不知爱,不知情,冰一般冷酷的人……”
“你也这样想吗?”
“是的,这样不是太好了吗?战斗,一生在战斗中的好汉——常胜不败的好汉——那样的一个人,绝不屈服于任何人,是孤独的,冷冰冰的好汉。我喜欢这样的人。武藏先生,你以后也会比武吧?而且绝不会输的。”
武藏眨着两眼。这样天仙般美丽而又天真的少女,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而她的话,包含着不可思议的热情,其中透出高洁的芬芳。
过去,武藏曾几次受过女性的倾心相爱,但他把那些爱情一概谢绝了。是因她们的爱不能鼓舞他的勇气,反使他的心情沉重,失去斗志。女人,只是祈求爱人的平安无事,把他们拖向庸碌的生活圈子里去。——根据自己的经验,武藏是这样想着的。
而悠姬的热情,却与她们的完全不同。武藏觉得悠姬说的话,给了他异样的激昂。但他立即把情绪抑制下去。
(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少女的梦,梦中的幻想……)武藏的心中这样嘲笑着。于是他笑着说:“公主,我也许有一天会被打败的。不,也许,也许与小次郎决斗的那种场面,今后再也没有了。”
“可是,江户不是还有柳生一家吗?”
“不错……”
“武藏先生,请你去决斗,而且赢了回来!”
“可是,战斗不仅单指比武。在我,人世就是一个战场,我想战赢他们。”
“我也要战斗的,但我还没有战斗的力量。武藏先生,你能帮助我吗?”
“得看时候,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