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进去,鱼木舟点了灯。
屋子里亮堂起来。
丁宁打量了一眼,发现这间屋子很简陋,只有一张木桌,几张掉了漆的椅子,墙边是张竹子做的单人床,上面凌乱地放着好些东西。
“师傅。”丁宁喊。
虽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可是一开口,丁宁还是习惯性地喊师傅。
“不喊舅舅?”鱼木舟眉头一挑,倒是有了几分在山上时候的感觉。
当年名动京城的富商,如今恐怕已经没什么人可以认出他来了。
鱼木舟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如今大事已经告一段落,你也从丁府搬出来了,怎么样,丫头,要不要跟师傅一起走?”
“去哪里?”
鱼木舟喝了口茶,说:“图卡部。”
他说的漫不经心,可丁宁心里却是一紧。
她不动声色道:“师傅,先帝出发前往南林别宫祭祀之前,图兰朵姨母曾经找过我。”
鱼木舟看着她:“你是想问,是不是我让她去的?是。丫头,师傅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毕竟血浓于水,师傅只是不想你出什么事。”
丁宁嘴巴抿了抿。
该相信他的话吗?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师傅,教会了她杀人和救人的师傅,自己应该相信他的。
可是理智又在清醒地提醒着丁宁,眼前人已非当初的师傅了。
鱼木舟低头喝茶,一口接一口,最后忽然说了句:“到底是长大了啊,不好糊弄了。”
丁宁说:“有您这样的师傅在,徒弟又岂能真是个傻不愣登的。”
只是到底,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鱼木舟语气感慨:“师傅当年教了你那么多的本事,是想着有一天,咱们能一起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丫头,别忘了你身上也流着图卡部的血。怎么,你不会是真的打算嫁给小静王,替他生儿育女吧?”
“你若是真存了这样的想法,那就枉费师傅对你多年的教导了。女子生来也可以有一番大作为,不必一定要拘泥于后宅之中。”
“眼下新帝登基,边关频有异动,京城也不一定就是安稳之地,你何不跟着师傅一起走?”
鱼木舟的语气渐渐有些伤怀起来,“还是你怨这么多年来,师傅一直没有对你坦承身份?”
“您错了。”
外头下起雨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水被大风吹的飘飘摇摇,从破败的窗户落进来不少,带进来一股秋夜的凉。
“师傅,图卡部早已经投靠了大云。”
丁宁说:“这么多年过去,您死里逃生,姨母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何不就此作罢?”
“小孩子的想法。”
鱼木舟说:“就此作罢?我只怕自己死后,连灵魂都得不到红月神的宽恕。再说,父母的血海深仇,焉有不报之理?”
“……”
可是,当初犯上作乱的那些人,不是早就死了吗?这些年来图卡部的酋长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个。
师傅他要报仇,找谁呢?
不过这些话丁宁最终没有说出来,半响,她站起身来,“师傅,我先回去了。”
鱼木舟没拦着她。
有些话点到为止,丁宁不傻,她若是愿意的话,总会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