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寂静肃穆,大家默然而立。
大厅正堂之内,香雾袅绕升腾,老将军上香的动作,略微迟缓,似有伤在身,容颜苍桑肃穆,久久凝望着,骠骑将军霍去病的灵牌……
敬香完毕以后,公孙敖脸色凝重,步入厢房,探望陈掌,霍光乖巧呆在一旁,谁说话就看着谁,没人说话就低头不语。
陈掌和衣而卧,听到带来的消息,细眉紧皱:“不可能吧?”
公孙敖言重心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胜败乃兵家常事,战败也罢,取义成仁也罢,可是,岂能失身陷贼……唉!”陈掌手捶床沿,酒糟鼻子都快气歪了!
“李家世代将门,区区五千步兵大战六万铁骑,若不投降匈奴,可称虽败犹荣。”公孙敖摇头叹息,语气与上官桀和宁成不谋而合:“丧师辱国,兵败被俘,反而投降匈奴……真是虎门犬子。”
“李广盖世英雄,这……唉!”陈掌痛心疾首,转念一想问道:“那……皇上呢?”
“哎呀,皇上都气病了!”
“啊……此番,李家岂不在劫难逃?”
“圣旨已下,李家灭三族。”公孙敖双手抱头,雄壮的身影颓然坐下。
“仁至义尽,”卫少儿面无表情:“还以为灭九族呢!”
陈掌忧心忡忡问:“那,贰师将军呢?”
公孙敖义愤填膺:“他?哼!拜他所赐,烂泥扶不上墙!”
“何以见得?”
“纨绔子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心说话。”卫少儿冷喷一句。
“诺,”公孙敖话锋并未被打断:“李广利手握三万五千铁骑,隔岸观火,按兵不动,坐视李陵全军覆没!”
“那么,老将军得胜而归了?”卫少儿可谓刀子嘴。
“惭愧惭愧,我公孙家族深受皇恩浩荡,纵然马革裹尸,绝不把这身老骨头留给匈奴,”公孙敖面如死灰,沉声直言:“出师不利,论罪当斩,皇上开恩,特许以缴纳金帛赎罪,贬谪为民,如此宽厚大量,我公孙敖一天不死,非灭匈奴不可!”
陈掌赶紧来圆场:“此战,老将军生擒匈奴大将,忠勇可嘉。”
公孙敖苦笑摇头:“何足挂齿,总算没白跑一趟罢了。”
“敢问,李陵投降是真是假?”
“贼将亲眼所见,且鞮侯单于授李陵右校王爵,听说在训练匈奴兵马呢!”
“荒唐!这,这如何得了?”
“天子龙颜大怒,朝野震惊,岂止长安满城风雨,关中陇西李氏家族亦蒙羞!”
“不会吧?”稳重的陈掌也坐不住了。
“不会?”卫少儿反唇相讥:“李广英灵,九泉之下真是不得安宁!”
“那……公孙丞相怎么说?”
“别说公孙贺,就算李广在世,也无能为力。”卫少儿说话总是带刺儿。
“夫人,”陈掌似在告饶:“夫人辛苦了,暂且歇息去罢。”
沉默良久,公孙敖摇摇头,表情舒缓了些许,他话锋一转:“可惜,朝中还是有人不识时务啊。”
“何许人?”
“太史令司马迁。”
“哦?这呆子,他怎么了?”
“皇上念及李家满门忠烈,不忍加罪,而司马公不识时务,生意气,寡言乱政,不但李家难保,反而惹火上身!”公孙敖扼腕叹息:“皇上一怒之下,处以宫刑。”
陈掌并未追问司马迁之事,倒是对皇上急病之事分外揪心,急火攻心之下,又咳嗽成一团,卫少儿捶背揉胸,稍微好一些,他目光呆滞,喃喃自语:“皇上啊……”
“妾身去煎药了。”卫少儿起身拉着霍光出门。
“此事怨谁?天作孽犹可逃,自作孽不可活……唉!”
室内只剩下公孙敖、陈掌和华歌三人,没有卫少儿干扰,说话方便多了。
公孙敖看着华歌时,目光中充满赞许,或许此前只是试用,如今已是赏识,非常满意,老将军由衷赞叹:“难为你了,以后在蓝田县,谁敢动你一根毫毛,老夫要他的狗命!”
“何须如此,老将军保重身体。”华歌扶着公孙敖,感觉他似受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