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光:皇上,小子人低言深,此为不祥,为政是精妙高深之术,让小民来议论不吉。小子读宋人札记,见人人都能讨论国家大势,一帮臭棋篓子在指导为政者决定联辽还是联金,是联远攻近还是近交远攻。搞得人人如战略大师一样。 玉昔:有什么不好吗? 邓紫光:这是亡国征兆。宋二次远交近攻,不是出于长远利益,完全出于感情需要。宋与辽打过仗,多年来向辽交岁币,所以不喜欢辽,以为金来了,可以免除,可以复仇,结果有了靖康之变。宋对金仇恨要多深有多深,联元灭金,结果呢?弱国最正确的姿态不是加入强国间的斗争,无论支持哪一方,都会倾家荡产。正确的做法是不掺合,于是两边都能讨好。等强大到汉武帝那么强大时,再来血耻白登山之围、吕后之耻。圣人不让小人乱言,说他们心达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 昨天邓紫光瓜达瓜达的,以为今天会收敛,没曾想他居然还能头头是道。玉昔也是服了这个小子。 老皇帝沉默了稍许,叹一口气说:此次出征,你们在需要什么支持? 邓紫光:战争打一天,就烧一天的银子,草原上的人畜都不得安生,战争会使长生天降下灾难越来越多。这就是所谓大难之后必有大灾。为快结束战争当不惜代价,我需要钱。万里之征,不可能全程自带粮草。户部关去的粮草远比民商成本高。如果是去敌国,我尚可以战养战,就地打秋风,抢些男女生口充实各府。可现在所谓的敌国之民也是皇上的臣民。基于得其地时须得其民的原则,小臣耻于走一路,拉一路仇恨,更不敢毁天子仁慈之名。 见邓紫光说得在理,忽必烈占头:战争打的就是后勤。 玉昔问:说吧,你是不是想带些银子出去。用银子代替粮草? 邓紫光:正是。我与乃颜所部怯薛军一共两万人,每月二十万两银子,二年下来,给我五百万两。多退少补。 玉昔:朝廷哪来这么多钱?户部一年税收只有三千多万两。你一个人占去十分之一。 邓紫光:没钱是暂时,可以筹措,比如从民间借贷。 忽必烈:不用争,你二万人,要打两年仗。你告诉我,两年后,你能打出个什么结果?能灭海都吗?甘麻剌在草原差不多十年没办成的事,你以为二年可以完成? 邓紫光:灭海都不成问题,关键是诸王心悦臣服。小臣认为,十年内如果有万人以上的骚然,可定此次西征失败。 玉昔:可否立军令状? 邓紫光:这话为什么不问铁木尔?我虽为抚远将军,也仅是一个万户,勉强可叫为元帅。大将军铁木尔不答应的事,我这个三品侍朗如何能承诺? 忽必烈:授你都元帅,可辖制三军,三品以下武将,五品以下官,许你自已调换任免。 邓紫光:万一事情突然,对这些人我能不能先斩后奏? 玉昔:你一个小娃儿要这么大的权干什么?蒙古人不兴这一套。 邓紫光:狄青征广西比今天更難,邕州城下万余京观。我不想落得屠夫罪名遗臭青史,但历史从来没将阵前杀官者当屠夫。以其沃血千里,不如对自己人狠一点。 老皇帝睁开有些睡意的眼睛:行,许你阵前斩杀三品以下武将,五品以下官。你真敢用这权吗? 邓紫光心中一阵阵发慌:不会,我要这个权不是为了用它,而是为了不用。森严的军令不在于是否用,而在它未用之时。 老皇帝:你先要了钱,现在要了权,你还想要什么? 邓紫光不由皱起眉头,这是要赌气吧?我要是能撂挑子就好了。既然不能撂,小爷干脆也耍下子无赖:还有二条,第一,这个时候解封那燕王印正是时候。晋王没能解决北方问题,铁木尔一定能,因为他有圣上风范,又得圣上亲自栽培教导,宽仁、平和,所以他得人心。臣请皇上授铁木尔燕王印,若三年内他不能评定诸王之乱,不,是二年内,只要两年内不能达成目标,皇上再收回燕王印也不迟。 老皇帝对玉昔说;这小子与你想法一致。 邓紫光:第二条,两年内战事一平,我要回家。 老皇帝奇怪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 邓紫光:小子一心想学老庄,除了有心修仙成道之外,常梦想天下绝色尽为我妻之。别无所好。 老皇帝大笑:好大抱负,没钱如何养绝色女子?平叛事成,当赏万金。 听到这邓紫光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老皇帝:可为什么你们都不愿留在皇孙身边? 玉昔:皇上,我也老了,干不动了。 老皇帝:小子,你既将来不愿留在辽阳,难道留
在皇都也不愿留下来? 邓子光:皇上,小子愿意做一事,立一事,将来太远,小子心想着协助铁木尔完成西征,还能尽快且彻底完成既定目标。请皇上解封燕王印。 燕王印原来是太子真金的王印,也是一字王中最高等级印。真金被封太子后,燕王印就被皇上封印。让铁木尔用印并不等于是实封了铁木尔,只能证明此番西征级别是王征,可以代替皇上处理边境事。 邓紫光需要这个政治工具。要是没有刚才玉昔与老皇上唱双簧,给邓紫光套在其中,邓紫光也没想要这个工具。 二年内完成平叛,十年内不得有万人以上的边衅。实现这样一个目标绝对不是用武力打出来,一定是政治、经济、化等多种手段的运用,从而压制宗王的政治动员力和军事动员力。这就不是一次西征,一只军队能解决的问题,需要朝廷出面。谁能调动中省、六部及周边宗王?除了皇帝本人,没有其它人。可是皇帝不可能事事关注得到,关注到了,下面的人也可以一推二五六。那就请燕王印出来,请先斩后奏出来。 乃颜不花无不担心地问你怕不怕事后一群被你拆辱过的人会对你实施报复? 邓紫光:怕。但眼下背上这个事了,卸得下来吗?既然卸不下来,那就往前赶,与大家同行,互相响应,协同。我等如果不能成一个整体,失败事小,全都是罪人。 乃颜不花:你打算从何着手开始? 邓紫光:户部,打仗要钱粮,他户部要不出力这仗不必要打了。 乃颜不花:你在辽阳,如何解决大都的事? 邓紫光:老天在上,让皇上在此。我在这天天守着皇上,天天守着我们的奏则。只是这练兵的事,就要拜托你了和乌重了。 乃颜: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我也该去宁昌去了,乌重能管到辽阳子弟,对那帮怯薛军吃力。听说打过两架了。 邓紫光:能打架的兵不算差。你去把他们约束好。告诉他们,皇上许我斩五品以下武将,别闹得象红眼猫一样,见面就打架。 邓紫光一连数日住在皇上行宫,不停的向皇上递交奏则,要求中及各部在草原上设立兵站,拔付钱粮军械、马匹、夏衣、准许向民间筹集银两用于战争,准许民间商号参予后勤供给,不得以宝钞代替军饷。 邓紫光每天数次找皇上递交奏则,追踪奏则批办结果,闹得皇上和玉昔等人都烦他。最后玉昔反应过来,让皇上将燕王印授予铁木尔,授予邓紫光燕王府长史,代铁木尔用印,授邓紫光抚远军都元帅,调动征西军及靖绥西北各王。 邓紫光有了燕王印后,皇上将邓紫光的奏则大都打回来了,让他用燕王印自己向各部发。 玉昔恭喜邓紫光掌印,邓紫光却叹气:有皇上的印背才好用。 玉昔:你可以让御使台给你撑腰。现在是安童和崔彧等人在御使台。 邓紫光:安童那老油子没有锐气了。不知道崔彧如何。朝中无人难办事,老丞相玉昔大人,你和皇上什么时候回大都呀,你们回去后我的事才好办成呀。 玉昔:铁木尔在大都,你何不让他按排人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邓紫光眼前一亮,这才连忙修给太子和铁木尔,连同燕王印一起急送回大都。 想到不需要自己去对付后方那些台官,邓紫光心中一下轻松不小,这才回自己行营。赵媞在商行住,邓紫光把她叫回行营,告诉她要准备多些银两和始安商钞,到时随队进入草原。朝廷已同意向民间借贷军饷。 赵媞问这场战争打多久?总共需要多少银两,你打算借多少? 邓紫光:我算着这场战争打下来要两年,朝廷需要八百万两银子,占朝廷当时财政的十一,考虑到四年才付完这钱,我估摸着我们准备个百万两银子和货品。这么大的货物和银两,非你能承担,想法调王颜明或者熊桂,或者曹县到大都来。不对,调他们去燕王府,到时你坐镇大都,外面事由他们跑吧。 赵媞:这半年我也想通了,我不该事必恭亲,总要让别人上来才成。以前自己养蚕、缫丝,如今又自己出来颠簸,真是没有长进。我不在你身边,你照顾好自己。我都病了两次,你也没有照顾我。我们两平了。 邓紫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两年后,我们回家。我真不想干了。 赵媞:我让龙琪琪过来随军照顾你? 邓紫光:千万别来,你赵家规矩,流官不准带妻子,军中不准带女人。 赵媞:我见听说他们男人在前面打仗,保卫家人,女人赶着牛羊在后面。 邓紫光:可我是你赵家的人呢。他们是他们,你别听人说。 赵媞回去大都了,邓紫光在行营看着从宁昌来的信,
与及重新整理出来的军事条例。此次战前学习尤其关注与牧民的关系,比如不准窜入牧民的帐蓬,不准带牧民家的女人回军营。 草原比较特殊,人口稀少,有的牧民一辈子没见过几个人,整年只能见到个人是常事。所以草原上婚配不容易,形成了抢媳妇这种快速解决问题的风俗。军队深入草原,很容易被草原上的姑娘看上,有些老兵未必真的想要人家做媳妇,搞出事来,会影响部队的军民关系秋战斗力。看到这,邓紫光不由想到贵哥,心中不由有些躁动。 所谓想什么就来什么。乃颜亮带着儿子来过来拜见邓紫光,他让儿子给邓紫光叩头,邓紫光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把对方关了后剥夺了王位,现在又给人家恢复了,虽然封地少了,好歹也还是个宗王。邓紫光建议乃颜亮送儿子去大都学宫学习,这是为孩子积福,一定会得到好的回报。 乃颜亮说妹妹乃颜贵哥要成亲了,如果没有你,这场姻缘结不了,她想请你去双城送嫁。 邓紫光讪讪地:实再军务缠身,一去一回就近十天。 乃颜亮又送上礼物,邓紫光哪敢收,三番拒绝,最后只好把从皇上来讨来的一把金银错刀送给乃颜亮。 邓紫光把乃颜亮送出门,正要回屋,一个人影闪进来,取下帽子,是乃颜贵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