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玉说话格外地咬嚼字,举手投足间也在尽力模仿着大家闺秀地做派。
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总有点东施效颦地意味。
段清秋看了眼对方的发髻,那里簪了支金钗,正在晨光下发出闪闪光芒,一瞧就是刚买的。
她又看向那个一直没吭声的婆子,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慈爱厚道,满脸算计和阴毒,一双老鼠眼正不停地扫视着自己,停留在臀部的目光尤其久。
“那就是刘家傻儿子的妈。”小夏垫起脚尖,附在姐姐耳边小声道,“之前我在村子里碰见过几次。”
段清秋点了下头,轻轻拂去妹妹身上沾染的灰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悠悠开了口:“既然是伯母的一片美意,那嫁衣我就收下了,等以后玉妹妹出嫁,我定会回一份厚礼的。”
秦氏闻言,差点儿笑出声。
果然还是个憨丫头,卖了还帮着数银子呢,刚刚那番虚张声势地,亏她还在担心事态会发生变化,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早在几年前,咱们就分了家,当初说好各扫门前雪,还请大伯母的手不要伸得那么长。”
这一句,就不那么入耳了,但秦氏此刻心情不错,也就没多计较,敷衍两声,收到刘家婆子满意的眼神后,决定打道回府。
“日子定下了,下个月初八。”
段清秋没有异议:“好。”
一行人出了院门,段玉玉忍不住回头乜了眼身材圆润的女子。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对方比上一回见面时要瘦了一些。
皮肤和发质,似乎也比以往要鲜亮了。
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乍一看,有种福气满满地感觉,并不显得丑陋了。
“娘。”段玉玉扯了扯母亲的衣袖,低声道,“清秋咋一点也没问聘礼的事儿呢?”
“她个丫头片子懂什么。”秦氏嗤笑着一撇嘴,“问,我有的是办法挡回去,不问岂不是更好?再说了,我们家可没贪她那点彩礼钱,这忙前忙后还送嫁衣的,哪哪儿不花银子?往后就算村里人知道了,也嚼不得舌根子的!”
段玉玉摸了摸头上的金钗,跟着咧嘴笑了,随即面上露出几分羞涩来:“娘,待二叔家的事解决了,是不是也该轮到女儿了?您可得帮忙好好挑挑,千万别让爹那个糊涂蛋瞎做主。”
“放心吧。”秦氏拍了拍自家闺女的小手,虽然不够白嫩,但很平滑几乎没有茧子,要知道就算农忙时也没让姑娘干过什么重活计,完全是照着镇上小姐养的呢。
“你跟段家其余几个丫头不一样,你命里注定是要当贵娘子的,咱不急哈。”
段玉玉娇嗔一声,眼底却闪动着越发得意的光,仿佛已经见到自己穿金戴银、扬眉吐气地那天。
与女儿说完小话,秦氏转过身,对上了刘家婆子,她清清嗓子,摆足了架势,道:“怎么样,没骗你吧?也就人稍微圆润了些,其他各方面都是顶顶好的,身体康健,能说会道的,机灵着呢。”
“嘿嘿,瞧那样子,确实是个好生养的。”刘婆子一开口,好似拉起了风箱,又沙又哑,“既然肯收嫁衣,又同意了定下的日子,那我便放心了。”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递了过去:“段老大家的,其他我不管,但我家山子成亲那天,你必须给整得妥妥帖帖的,不能让老刘家丢了面子。”
刘家早些年非常穷,后来好些了,谁知生下个痴傻的疯儿子,在村子里一直抬不起头,因此将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刘婆子不是不知道这桩亲事里面有猫腻,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能稳稳妥妥地娶回来,延续刘家的香火。
秦氏掀开布包瞧了眼,高兴地掖进衣襟。
“晓得,初八那天,你只等着迎新娘子吧!”
说是下个月,其实也就隔了几天的光景。
秦氏怕夜长梦多,殊不知段清秋也想着速战速决。
毕竟这天儿一日比一日冷,家中快没余粮了,得尽快解决掉糟心事,好将全部精力扑在挣银子这件事上。
“既然阿姐想尽快解决,为什么那天你不干脆当场说个清楚呢。”小夏帮着绾发,脸上气鼓鼓地,犹在为那日的情形感到不理解。
“本来是打算说的。”段清秋拈起红纸随意的抿了下,若不是为了作戏做全套,她连这点淡妆都懒得上,“居然敢寻上门来欺负你和小冬,此事就不能这么简单的算了,那也太便宜她们了。”
“可是……”小夏推开窗户,瞄了眼外面喜气洋洋的景象,惴惴不安道,“你弄成这样,我担心……”
“不必担心……”
“我担心的是银子!”小夏跺着脚抢白,与姐姐投来的惊讶目光对上后,又躁得红了半边脸,嗫嚅道,“外面那些人来吃酒,虽说个个会贴分子,但总归还是花得多,自从卖了嫁妆后,咱家看着得到改善,实际上并没什么进项,又多了张吃饭的嘴,手里头的银钱是越来越少了……”
吞了下口水,小姑娘结结巴巴地找补:“当然,我也是担心阿姐你的,万一那帮子人不讲规矩,硬要拖你走咋办?”
要放在以前,段清夏肯定是最担心她这个大姐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她的心态慢慢地变得轻松了许多。
敢去找不熟悉的族叔作保,还敢登村长的门交涉,换回一纸婚。
在她心里面,如今的段清秋真是厉害极了!
“硬要?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今天人多,大不了闹腾起来,看看谁更不要脸呗。”段清秋沉了眸色。
小夏本就不是个软柿子,一听这话,脾气更是了起来,握紧双拳附和道:“没错!”
反正不管咋样,今天绝对不认怂!
相较于屋内沉重紧张的气氛,屋外可谓热火朝天,八卦之魂烧遍了每个角落。
“啧啧,别说,秋丫头还挺有本事,就这家底儿,居然能招到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