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满园积雪让夜晚格外安静,仿若他们是在自己家中,小酌怡情。 云皎皎看着顾钦递过来的酒,“我喝不多。” 顾钦眉目清润,放在云皎皎面前,“一杯而已,去年新春的桃花酿启封,甜的。” 云皎皎浅尝一口,酸酸甜甜入口,而后冲上来一股辛辣,辣得云皎皎秀眉蹙紧,薄唇开合,又添了口水,“好辣。” 她抬眼,发觉顾钦正看着她笑,发觉他是故意的,“你骗人。” “你病愈有一段时间,可以喝酒。”顾钦手里的酒杯轻碰了下她的杯子,“我们新婚夜连合卺酒都没有,这算是补上的。” 云皎皎听到新婚夜,原知道自己是不该胡思乱想,却又控制不住的想到了什么。 她借着喝酒的动作,遮掩了下眼底光色,总觉得自己最近好像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她觉得自己跟中了魔一样。 顾钦给云皎皎盛汤,“我听支芙说你最近总是多梦,睡不好。我估摸着是你思虑过重,我去叫人给你开了些安神茶,睡前喝会好些。” “我还好,倒是你,”云皎皎并不想提起她为什么没睡好那些事,只抿了抿唇转移话题,“在朝中还好吗?” “你在家中好我便一切都好。” 云皎皎放下酒杯,“你今日倒是爱说好听的。” 顾钦揣着沉重的心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这不是怕你再不理我。” 云皎皎看着他的架势,“你今晚要是喝多了,我不管你。” 顾钦笑了,“无妨,我明日休沐,难得清闲。” 大抵是氛围使然,云皎皎倒也由着他,偶尔陪着喝一两杯。 不喝不要紧,两杯甜酒下肚一切就都失去了控制。 顾钦望着她脸色一点点产生变化,眸光一点点变得深沉。 油然而生的危机感悄无声息的在空气中蔓延开。 云皎皎脑袋晕晕乎乎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她刚要起身,筷子掉在了地上,接着被人从后面接住。 昏黄烛光之下,她微微偏头就听到耳边男人低喃声,“今晚,去我房里睡好不好?” 他的声音钻入耳膜,陡然间像是唤醒了她身体里那蠢蠢欲动的火苗,让她大脑一瞬间被侵蚀意志,浑身上下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不该答应,但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不等她回答,云皎皎就感觉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离开了她的屋子。 大约是喝了酒,她脸颊微红,气息烧灼,本能的窝在男人怀里,纤细的手指毫无知觉的轻轻描摹着男人衣领轮廓,似是推拒却又带了几分拉扯迎送,轻唤了一声,“顾钦……” 顾钦抱着她,在某一扇门前骤然停了下,手臂不由得收紧,“皎皎,叫我夫君。” 怀里的人嘤咛了一声,听话的回应,“夫君。” 顾钦听见回应,眸色发暗,而后推开了房门,将人放在了备好的金丝红帐圆榻上。 他深深看了一眼床榻上毫无防备的人,随后拉上了金丝纱帐,离开了屋子。 床头点了一盏昏黄的灯,灯光笼罩在金丝红帐上,泛出莹莹微光。 那是她长久以来唯一可信之人,让她失去反抗能力、清醒意识之后,将她精心包裹当做礼物放在暗室之中,待人前来拆开享用,任由欺凌。 长久的沉寂之后,屋外残风落雪之中裹挟着密不可闻的脚步声,房门被“吱吖”一声推开。 纱帐迎风舒卷,笼罩在屋内鸾床上。 脚步声靠近,昏黄烛灯随之轻轻震颤,金丝红帐中云皎皎眼睫抖了抖。 光影映在纱帐之上,犹如羸弱振翅的蝴蝶,碍于负伤无法逃离。 司延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金丝红帐一角。 或许是饮过酒的缘故,她白皙通透的脸颊微红,藕荷色岚媛水雾裙犹如一朵将开未开的菡萏。 司延寒戾的黑瞳映着跳动的火苗,像是在观赏一件绝世珍宝,手指顺着金丝帐落下,冰凉的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冰得人细细一抖。 司延看着她的反应,刮过她的耳朵握住她的下颚,看着她在自己掌心躲避,低哑嗓音摩挲而起,“你就看上这么个东西?” 话落,司延慢悠悠的想起自己也不是个东西。 “皎皎看男人的眼光,一向不是很好,越不是东西的,你越喜欢。” 他声音磨得云皎皎骨头都跟着发麻,她莹白手指轻攥了下软枕,指尖冰凉落空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 <
> 心里、身体都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云皎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光影昏暗看不分明,不知道是情蛊还是酒精的作用,只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熟悉得像是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梦里,也分不清是谁。 她萌生而起的依赖感,让她轻轻握住了覆在她脸颊上的手指。 司延微微一顿,垂眸默不作声的迎上她朦胧目光。 而后云皎皎拉了他一下,嗓音柔软又依恋,“陪我。” 司延视线从她眼睛下拉,流连片刻,“怎么陪?” 云皎皎拉着他无意识的呢喃片刻,但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冰凉的手都被她捂得温热了些。 床边慢慢压下去一块,司延坐下来,将旁边的锦被拉过来盖在她身上,“他给你喂了什么?” 她闭着眼睛,男人身上的雄性气息将她包裹住,催动她身体里不安分的情愫,根本没在意他的问题。 司延觉得她也不会回答,以云皎皎的脾气,顾钦必定不敢把人清醒着送来。 但不清醒的人,折腾起来有什么意思。 司延没有这种爱好,他更喜欢猎物清醒的沉沦,清醒的堕落。 等云皎皎有一天自己发现这一切的时候,顾钦在她心里就全然不再有机会。 司延的确对她,有着可怕的耐心。 云皎皎只隐隐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手指攥住他的衣襟。 司延垂眸看她,只见云皎皎小猫爪子一样勾住他的衣襟,将自己凑了上去,埋进了他的颈窝,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洒在他颈间,“我再也不要跟你一起喝酒了……” 司延挑眉,“为什么?” 云皎皎吸着鼻子,“你知道……” “我不知道。” 云皎皎无意识的在他颈窝处喃喃开口,“你的酒,让我很难受……” 司延冰凉的手指刮过她纤细的脖颈,“怎么难受?”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也没有给出答案。 屋内炭火温热,熏染出一室温情,屋外料峭寒风都与这里无关。 直到云皎皎轻声道,“帮帮我,顾……” “皎皎该叫我阿延。” 阿延? 阿延是谁? 云皎皎细眉轻蹙,混乱的思绪却忽然吞噬她的大脑,揉成一团乱麻,不得其解。 在静谧的雪夜之中,她全然失去思考能力,像是落单的幼兽,成为捕食者的猎物。 而丛林间捕食的猛兽,最擅长让猎物被迫在掌心辗转挣扎。 逃无可逃,无所遁形。 北风呼啸而过,拍得窗框吱吖作响。 云皎皎觉得自己又做了一场噩梦。 再一次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撕碎吃掉她。 云皎皎在一片黑暗之中哽咽着抓紧男人袖子,睁眼却径直撞上黑暗中一双阴鸷血性的眸子,那眼神像是要将她拆开揉碎、吞吃入腹。 她无法细看,陡然沉溺于深渊之中,四周一切都急速的下坠,找不到出路。 她的探寻变得混乱,混乱之中抓住一条手臂,连指甲扣进了男人小臂肌肉上划出血痕,适才找到了能攀上山巅逃离困境的出路。 她解脱了。 云皎皎混沌之中睁开眼睛,却发现天光大亮。 她躺在顾钦的房间里,而身侧并无他人,云皎皎茫然扶着额头撑起身子。 她刚要疑惑自己怎么又做了这种梦,单薄的中衣滑落到肩侧,她蓦的看到了手腕痕迹分明的指印,那是独属于男人的手指尺寸。 她微微一怔,这,这……这不是梦?! 云皎皎瞬间心跳飞速,刚要起身,顾钦便端着早膳进门,“你醒了。” “我想着昨夜累着你了,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云皎皎慌忙拉起中衣,连带着被子也挡在了身前,“我,我们?” 顾钦撞见她惊慌的神情,眉宇间似有些愧疚,“昨晚我们喝多了……” 顾钦欲言又止,放下东西走过去握住云皎皎的手,刚一靠近,就看到了云皎皎颈间齿痕,手腕红痕,想必昨晚是受了一番狠狠的“折磨”。 顾钦忽然沉默了半晌,胸口起伏慢慢变得剧烈, “对不起,我是不是伤到你了?” “你,”云皎皎脸颊涨红,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带了些气性的抽出手,“你还知道问,昨晚便不该跟你喝酒,你喝了酒怎么,怎么……” <
r> 云皎皎结结巴巴的形容道,“怎么那么凶,跟换了个人一样。” 云皎皎是无心的,但这句话冷不丁让顾钦一顿,心虚的移开视线,“要不要吃点东西?” 顾钦将鱼粥端了过来,体贴的晾凉,喂到云皎皎唇边。 云皎皎是饿了。 大约是昨夜原本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又被折磨了一番,这会儿饿得有些胃酸。 生气归生气,但她也不至于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张嘴喝了一口,瞥见顾钦纤长的手指,羞赧的避开视线后忽然间觉得哪里好像不太一样。 昨晚,他的手上,好像有很多薄茧。 感觉极其清晰。 云皎皎停顿片刻,刚想要出声询问,“顾……” 紧接着脑海中鬼魅的响起,“皎皎该叫我阿延。”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敲得她不太清醒的脑袋清醒了些,那声音太过于真实,真实的让她觉得好像昨晚她真切的听到过,一遍一遍蛊惑着她,又要逼迫她承受着他的逗弄。 顾钦看她怔愣的神情,还温声催促着,“趁热吃,不然就凉了。” 云皎皎迎上顾钦的视线,忽然抓住他的袖子, “阿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