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十七)

容知衍的灵堂置办了七天,前来吊唁的朝臣络绎不绝,容知衍平日待家仆极好,他这么一走,下人们也极其悲伤,灵堂跪哭一片。 容知衍自小在军营长大,无父无母,死后也没有人守灵。灵簌便穿着缟素,从头到脚一身白守在灵柩前,整整七天七夜,耳边是下人的哭泣声,她神情麻木的跪坐着,将纸钱丢在火盆中。 按南盛国的下葬风俗,人死后需要七天守灵,七天过后才可以盖棺出殡。 明日就要下葬了,灵簌却没有要给容知衍穿殓服的意思。只是命人清点了将军府的奴仆,给了些盘费遣散了他们。 夜已深,墙上挂满了挽幛,白色的灵堂里空荡荡的,一阵强烈的冷风吹过,吹缭了铜盆里的火舌。淮景拍拍灵簌的肩膀,道:“簌儿,人死已矣。你这般消沉下去,容将军若是看到也会不安息。” 灵簌沉声道:“我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容知衍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外界只是传闲话罢了。没有人会理解灵簌内心的真正痛楚,那种感觉,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明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亲人,却胜过亲人。 “可你这样,我们怎么敢放心回去。簌儿,听大哥一句话行吗?明日下葬吧。”淮景抚着灵簌双肩,希望她能振作起来。 灵簌抬起红肿的双眼,问道:“下葬?葬哪里?” 淮景道:“城北长陵。” 灵簌否决道:“不行,那里太冷寂了。”他生前就够孤单了,死后还要孤零零的下葬到城北长陵,以后也没有人愿意去祭奠。 淮景紧张道:“那你觉得应该下葬哪里?” 灵簌低下头,悲怆道:“你们先回去吧,容我想想。” 煜初将袖子里的锦盒递给灵簌,“二哥特意让人按照你喜欢的样式打造的,收下吧。” 灵簌打开去看,是一对白色耳坠,泛着温润的光泽。灵簌勉强扯出一抹笑,“二哥用心了。” 二人走后,灵堂就剩下她一个人,灵簌像往常一样,盯着火盆发呆,双目失神。 冷风再次吹来,拂散了她的发丝,紧接着脚步声靠近,烛火摇曳,墙面上勾勒出人影。 灵簌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为什么要杀他?” 祁夜弃看看周围的陈设,目光最终停在少女一身缟素上,不悦地皱了皱眉,轻嘲道:“一时失手罢了。” 灵簌面色未改:“可你答应过我不杀良臣。” 祁夜弃随意道:“我忘了。” 他在灵簌面前蹲下身,拭掉她睫毛上溢出的泪珠,继续道:“杀就杀了,何须那么多理由。何况,我本就看他不顺眼。” “再说了,他的死,你就没有责任么?我告诉过你不要与他走的太近,你为什么不听?” 灵簌手指一顿,心口狠狠一抽,许久才回过来神,道:“陛下为何总要与我过不去?我自问从未负过你,却还要反过来遭受你冷眼相待。” “如果陛下是觉得我之前多管闲事,我远离就是了,可为什么要牵连旁人?” “你位高权重,想要什么都可以。南盛国也已降服,陛下答应过我不乱杀我朝良臣,可如今,灵簌斗胆问陛下,容知衍究竟哪里有错?只因为我离他走近了些,你就连他也看不顺眼。” 祁夜弃微微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去看他,“对,我就是看你不顺心,连着他也别想好过。你既然管不住你的心,就不妨我动手替你管住。” “嘴上说着不喜欢他,为什么他死了,你这么难过?为了维护容知衍,还要学着说谎来骗我。” 他的手逐渐施加压力,灵簌眼眶一热,条件反射又淌下一滴泪。 祁夜弃松开手,顺着她脸颊一路往下,最终停在交襟领口处,目光幽郁,道:“你的演技,未免也太拙劣了。” 灵簌推开他的手,一时之间力气也仿佛被抽空,双手撑着地面,抬头红着眼怒气道:“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她早就恶心至极,从靠着雌伏承欢换回国家的那刻起,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就糟糕透顶了。 祁夜弃脸色一沉,紧箍住她的腰欺身而上,控制在身下,咬住她的唇疯狂汹涌的交织。灵簌奋力挣脱,牙关一紧咬破他嘴唇的同时也别过去头,他低嘶了一声,笑道:“属狗的啊。” 话落,埋在她的颈侧。 他是真的发了狠的啃啮,不带一点顾忌,灵簌扬起头,死死抵着他的肩膀,求死不得急促喘息,咬着下唇抑制着声音,继续承受着他的暴虐。 好一会儿过后,灵簌适应了身上的痛楚,停止了颤抖,一动不动的钉在地上,失

魂落魄的望着上空,眼睛里溢满了晶莹泪珠。 祁夜弃抬起头,拭掉嘴里的血沫,“可惜他死了,不然还能看到自持清冷孤傲的巫师大人,是怎么一副欲求堕落的模样。” 灵簌连眉头都不屑皱一下。可他最烦灵簌在这方面上的无动于衷,无论如何刺激,她总是一副雪花落入水、激不起半点波澜的样子。 跟条死鱼没两样。 祁夜弃又压下身,手指轻易解开她腰间的细绳,在她脸侧嘶笑道:“你方才说恶心?我还没让你更恶心的。” 凉气顷刻入体,灵簌终于做出了反应,蓦然推开他往后躲开,祁夜弃却先她一步扼住她的手腕拽了回来,灵簌胡乱挣扎的同时撞倒了烛台,滚滚热浪袭来,火星落到祁夜弃的手臂上,衣服瞬间灼烧。 祁夜弃不得不松开她,扑灭火。 灵簌冷眼旁观,直到他将火星扑灭,突然回过来神,怔怔看着他胳膊上一枚蓝色纹印。 那是……! 灵山法印。 祁夜弃见她出神的凝望,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反而十分轻松道:“发现了。” “原来”灵簌出声笑道,笑得癫狂,眼泪落在下巴上,死死盯着那抹蓝色印迹,“原来你就是那个行刺我的人,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想杀我,难怪你看我不事事顺眼,我居然像个傻子一样,半点都没发觉到。” “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笑话,竟然从来没要怀疑过你身上,还一而再再而三维护你。” 她笑着笑着就岔了气,猛地咳嗽,双眼猩红恨声道:“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很有意思?我祁夜灵簌在你眼里一直都是蠢货,活该被人戏弄,被你哄骗。我还想着你不喜欢我是我自身的问题,于是我费尽心思的想要去讨好你。” 她的语气逐渐透露出阴寒戾气,“可自始至终,连你也在利用我,让我背负天下人的嘲笑。我真是错了,大错特错。我想问问你,你当初接住我,是不是为了试探我?在歧周城的那日救下我,是不是早就打定了南盛国的主意,以十座城池来换,逐渐瓦解了这片国土,好趁机攻略。你让我当着武百官的面去杀人,是不是也是为了让我身败名裂,看尽我的笑话。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内!” 祁夜弃蹙眉凝神,看着她疯言疯语。 灵簌难以自抑地猛咳起来,面孔逐渐狰狞,祁夜弃刚要上前,却被她甩手道:“别碰我!” “原来拿真心待人是换不回来好结果的。我后悔了,我不应该救你。当初那么多人劝我让我离你远,我就是不相信他们。可我现在却替那些死去的人感到不值,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你却还活着?!” 祁夜弃突然变脸,目光如刀,似乎要把她大卸八块,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灵簌含恨道:“祁夜弃,你根本不配得到真心。” 话音刚落,却被他掐住了脖子,灵簌被迫仰头去看他,他眼中泛着凌人的寒意,手越来越用力,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灵簌无力去掰扯他的手,呼吸越发困难,喉咙想发不出一点声音,脸色逐渐煞白。 祁夜弃最终强行压下怒火,松开了她。灵簌失去支撑倒在地,纤细的脖子上也被掐出了红痕。 祁夜弃盯着手背上的指甲刮痕,又低睨了一眼灵簌,嘲讽道:“后悔了,那也晚了。” 灵簌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何意,却见他突然割破了手掌,一珠珠血液滴落,血腥味扑面而来,灵簌瞳孔骤缩,几乎只是一刹那间,她突然失控地爬过去身去吮吸他手上的血液。 不够 这些血液远远不够,灵簌就像只被控制住的傀儡,双目失焦,脑袋里只有一个不断叫嚣回响,不断提醒着她这些血根本不够,远远不够。 她十分贪恋这个味道,战战兢兢地松开祁夜弃的手,勾住他的脖颈咬了下去,不知餍足的大口吞咽着。 酥麻的痛感袭来,祁夜弃察觉不到,极为满意灵簌现在被人掌控的样子,环住她下滑的肩,温声道:“不喜欢我,可你也离不开我。” “你终究也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灵簌稍稍恢复意识,猛地推开他,惊愕的往后退去。 地上的血已风干,但嘴里的血腥散不去,灵簌捂着嘴巴,她刚才在 想不起来了。 灵簌能意识到不对劲,夹杂着细微颤音,“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祁夜弃冷笑一声,不去解答她这个问题,扣住她的后颈靠近自己,二人气息相引,“对了,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哥哥是么?” <

> 灵簌道:“你想干什么?” 祁夜弃帮她把凌乱的发丝捋顺,语气温和,道:“他们应该还没有走多远,该怎么做,你最好想清楚了。” 灵簌惊惧的目光黯淡下来,良久,平息道:“他们是无辜的。” 祁夜弃凑过脸,吻就快要落下时灵簌却别过头,她显然很抗拒。 灵簌筋疲力尽道:“我今天很累” 祁夜弃不怒反笑,道:“我不管这些,你又不是没见我杀无辜之人。” 灵簌低下头,半晌,道:“能不能放过我!” 想都不要想。 这辈子都别想摆脱他。 祁夜弃松开她,站起身,居高临下注视着,冷漠地对外面道:“烧了!” 灵簌倏然抬头,却见走进来的赫玄手里拿着烛炬,在灵簌惊惧的目光下丢在灵柩旁白布遮盖的尸体上,顷刻间大火乱窜,浓烟扑面,火舌无情舔舐周遭的一切。 “不要——” 灵簌跌跌撞撞地就要跑过去,却被祁夜弃拽住臂弯扯回来。 “放开——” 灵簌拼尽全力推开他,踉跄几下摔倒在地上,站起来想要挤入火堆,但火势太大了,浓烟呛住嗓子,她转头跑出去从院落的池塘里提水去扑灭火。 一遍又一遍,她不知疲倦。门槛太高,她不知道被绊倒了多少次,却又执意爬起身继续提水扑火。 祁夜弃冷笑,看着那抹忙碌的身影,讽刺她不自量力。 一桶桶水浇灌下,火势终于被压下去了。白布早就被灼烧成焦砟,分别出原来的模样。灵簌僵着身子愣在原地,身形一晃,似乎再也坚持不住颓然倒地。 天亮了,祁夜弃不知道何时走了。灵堂只剩下少女孤零零的身影,她趴在地上,不顾滚烫的热浪也要伸手去触碰,灰烬之下哪里还有人的模样,那副躯体早就面目全非,分辨不出人形。 没有了 灵簌嗓子已经哑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怔怔看着那具焦土,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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