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凝眼望去,天梯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秘莫测,艰难滑腻,稍不小心就有滑落深渊,粉身碎骨的下场,可是,他却不得不冒险过去一次,因为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了天梯那头。不仅仅是婉儿,还有一个神秘人,也是隐藏在天梯的那头。
肖大鹏的神秘失踪,漂洋过海而最后遁迹百济小国,已经称帝和自己割据半壁江山对恃的李唐及它背后隐藏的李家道势力,还有就是据说是太平道里最神秘莫测的昆仑,一切的一切,想不到最后的线索都同时指向一个地方---天梯!
萧布衣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说老实话,他不想来这里,因为他是萧布衣,但是他又不得不来这里,也因为,他是萧布衣。
那个以前经常在他跟前低眉顺眼的柔顺船娘,如今已是受到万千苗人膜拜的圣女,而她心底的疼,萧布衣又怎么会不知道。虽然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但是萧布衣却知道,自己绝不会给这个苦命的女子带来快乐,哪怕是丝毫、片刻。庄子的解释,并不适用于婉儿的身上。
当初婉儿选择了牺牲自己成全萧布衣,使巴蜀百姓免遭战火的洗礼,不致于生灵涂炭,一方面,她是继承了义母的遗愿,用自己的一生守护巴蜀,另外一方面,何尝也不是挥剑斩情丝的一种做法。她知道,自己配不起萧大哥,更没有资格和他那几位国色天香的夫人争宠,与其咫尺天涯,不如终生陌路。
萧布衣知道,婉儿喜欢自己,自从那次深夜婉儿在他府邸旁边的雪地里等候,只为了送他几对自己亲手做的布鞋的时候,萧布衣就已经知道,这个善良的姑娘喜欢,甚至是爱上了自己。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已经背负不起再多的感情负累。那时候蒙陈雪已经快为自己生下长子守业了,而裴蓓更是随自己几番出生入死,情深意重,巧兮这个不擅言语的丫头也是早就芳心暗许,把自己的家族和一生都押在了他的身上,试问,他萧布衣已经尽享齐人之福了,还有偌大个江山等着他去打理,他又怎么能再辜负一位深情女子的情意呢。
有时候,放手也是爱的一种变现,婉儿应该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幸福,那时候萧布衣如是想,可是事情几经波折,想不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个样子。
七情蛊的禁忌,是不能动情,这个萧布衣早就从大苗王那里知道的了,可是如今,为了江山社稷,他又不得不再次触动这个美丽女子的心弦,先是小弟,接着如果自己蓦然出现在她眼前的话,还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逼出那个幕后的神秘高手,弄清楚一切动荡江山的因素。
事到如今,萧布衣是不能放手也不可能放手了,他的成败与否,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荣辱,而是与东都百姓,千万在西梁军队庇护下的百姓的生死存亡息息相关,一荣俱荣的了。
没错,是西梁军。一想到这支由隋朝的军队里脱颖而出,由自己一手改组的军队,萧布衣心里就不由得感到一阵的自豪与满足感。这种荣耀,不是那种尸位素餐的大臣或是王宫侯爵可以拥有的,这是一种由自己亲手创造的可以把一切践踏在脚下的力量,就像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一样,轻轻一挥已经能改写历史。
“或许,这是我欠你的最后一次了,以后就算是你让我用余生来补偿,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萧布衣对着空荡荡的山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借着微风向婉儿述说,然后一股平和的掌风推出,将老苗王布置在洞口的一线天蛊毒消弭于无形。
自从修习了虬髯客教导他练的易筋经之后,萧布衣已经知道,自己能够能人所不能,就像是刚才缩骨隐藏在那条常人无法隐身的山缝里一样,普通的毒物,自己也是不惧的。可是老苗王是谁,那可是苗疆十万大山里蛊术登峰造极的存在,而且他身边还有个精通医术的乐神医在,嗯,现在应该改口叫他司空了。
大苗王是肯定发现了自己的行踪的,但自己和圣女过往的一段瓜葛,大苗王也是知道的,他的出手,不过是告诉萧布衣,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你能够破解我设下的禁制,那么你就去吧,我也已经尽到自己的责任了。
小心清除了老苗王设下的一线天,萧布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个纵身,朝着那道千百年来被苗疆各族誉为圣地的天梯上纵去。
天梯看似神秘,可是当萧布衣踏足天梯的那一刻,心中竟不禁泛起了这样一个荒诞绝伦的想法:这个天梯,绝不是天然之物,不会是当年的天公大王,太平道的创始人张角督建的吧?
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最开始的简体字,还是那些屡试屡中的惊天预言,都显示出了张角的学识远远超出了那个时代的水平,自己一个平凡的练马师都能够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隋末叱咤风云的,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萧布衣的这个想法,是基于踏足天梯之后,他竟然感觉的足下的,非岩非石,竟有点像是自己原来那个时空的水泥!这怎么可能!
虽然经过了悠久的岁月,表面的一层已经剥落,而且狭窄的通道上已经长满青苔,但是令到萧布衣触目惊心的,是青苔下那一层貌似是混凝土的东西。
萧布衣蹲下身子,刚想伸手去摸摸那些天梯上的青苔,忽然一阵劲风迎面吹来,势头之猛,竟隐有席卷之势。可是萧布衣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拦道抢劫的马贼了,换句话来说,他已经是一个极品马贼,因为他已经抢到了泱泱大国的半壁江山,进则可自立为帝,退亦可为一方诸侯或富家翁,他对于生死,已经不像刚做马贼那时候那么的漠然了。
一个沉身吐气,萧布衣右掌击出,缠绕在天梯中的云雾也被他的劲力所牵引,一股脑地朝前冲去,使脚下的道路更显得清晰。可是那股冲着自己而来的劲力之大,出乎萧布衣的意料之外,以自己现在的身手,即使是对上了真符平居或是大哥虬髯客,萧布衣相信自己也是有一战之力的,可是这次自己的五成力度打出去,竟像是泥牛入海似的,根本不能阻止那股劲风扑面而来。
在这个根本无处躲避的天梯上,既然不能力敌,那就只有后退一途了。但是萧布衣不甘心,他单脚一撑,身体已经如大鹏展翅般拔地而起,半空中双**替互踢几下,竟然做到了像太空迈步的动作,一个鹞子翻身,萧布衣竟试图从半空中绕过那道劲风。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还是打不响,从他脚边席卷而过的那道劲风仿佛长了眼睛似的,随着他的跃高,竟然像被一道无形的手牵引着,一个倒旋向着萧布衣的后背袭去。同时萧布衣的正前方也是一声尖啸,一道黑影电射他的胸膛。
这正是应了一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了。本来萧布衣一开始就往后跳跃退出天梯的话,应该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可是他一再不知好歹地冒进,终于激怒了隐藏在暗处的高手,向他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来到这个时空后,萧布衣已经遇到过不少生死存亡的关头了,短短的几年,遇险的次数已经比之前平淡无奇的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以前最大的威胁,不过是担心赛马的时候不小心堕马,或者也会被尾随的赛马踩上几脚,但那都是不足以致命的,一个不小心还能得到赛马会或是马主的巨额赔偿,弄个荣休的头衔。但是现在呢,先是草原上的突厥蛮人不讲情由地一阵箭雨洗礼,如果那时候不是虬髯客适时地出现吓退突厥兵,那么萧布衣说不定就成了一个最短暂的穿越者,可以回去后申请吉尼斯纪录了。接着出现的什么刘武周、历山飞、宇化及、各大门阀、高门氏族,反王之王李密,大隋第一将张须陀,甚至是皇帝杨广,那个不是想把他除之而后快的,可是,多少艰险,都让他一一躲过去了,而想他死的人,都先他一步去阎罗殿报道了。
其实在争霸天下的时候,偶尔静下来,萧布衣也会在想,真的非要弄得一仗功成万骨枯吗,就不能用点平缓点的方法平稳过渡?可是,答案就是,不能。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你不打人,就注定了会挨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永恒不变的进化原理。一开始是为了不受欺负,接着是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最后到争霸天下,一步步走来,仿佛都是身不由己似的,可是自己已经不能自拔了。
萧布衣临危不惧,吸气间右掌向下用力一击,身体再凭空升高两尺,然后身体以常人绝对意想不到的角度扭了几下,竟缩小了较少风的阻力,然后左掌前推,借力一个倒纵回到了山崖边,待站稳时,身体已经恢复了原貌。
破风声划破云雾电闪而至,萧布衣右手食中二指一夹,一朵带着露水的鲜红玫瑰已经屹然在手,那青涩的倒刺,卓显出这是一朵刚摘下来不久的鲜花。
萧布衣苦笑一声,对着云雾弥漫的天梯深处无奈地概叹一声:“为什么会是你,梦呓……”
一道人影渐渐从云雾中走出,由朦胧变清晰,正是当年卖胭脂水粉给萧布衣,让他去草原经商的那个烟花女子,梦呓。
“萧公子,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梦呓依然用当初在马邑的称呼,让终日被人恭维为西梁王的萧布衣感觉到了一丝故人的气息,听起来有点亲切。
昔日在马邑天香坊的时候,萧布衣和众兄弟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花魁梦蝶吸引住了,至于这位稍有姿色的梦呓,在萧布衣心中留下的印象,只不过是一个擅妒而争宠的青楼女子,因为,萧布衣的“清白之躯”,就差一点毁在了她的手里。而此刻看来,所有人都被她蒙骗过去了,能做到大隐隐于市的,岂是一般人。如果不是刚才萧布衣的一掌之功,将她那遮脸的白纱掀起了,萧布衣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位的烟花女子,竟然也和天梯有莫大的关系。
“为什么?”萧布衣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位此时此刻看似飘飘欲仙的女子,她的身上,已经再没有那胭脂水粉的红尘气息,宛如高洁脱俗的山间幽灵,神秘美艳不可方物。
“萧公子,你强览博闻,自然知道当年有十四人为竞夺圣女之位而过天梯吧?”梦呓梨涡浅笑,仿如和一位亲朋知己聊天般随意。
这个故事,萧布衣听大苗王提起过,而最后仅有一人成功过去,那就是小弟和婉儿的娘,也就是上一任的圣女。
“听说过,”萧布衣淡淡地回答道,“但是这和梦呓姑娘在这出现有什么关系呢?”
梦呓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伤感,“我娘亲,就是当年十四人之一……”
“那……”萧布衣隐隐明白了一些,但是关键还是游离于脑海中,若隐若现,一时间难以把握。他只知道,除了上任圣女,其他十三人好像都是殒身深渊了。
梦呓仿佛沉醉了在回忆中,望着烟雾弥漫的山涧,喃喃自语地说道:“从小,娘就对我说,我们是上天拣选的一族,是荣耀的,只不过我不知道是荣耀还是诅咒,这个枷锁,已经束缚着我们家族几百年了……”
萧布衣试探着轻声询问:“梦呓姑娘所说的荣耀,可是守护天梯?”
“嗯,”梦呓转过身去,不让萧布衣看见自己眼角泛起的泪花,“我们的家族,世代相传着一条族规,那就是守护圣地。当然,族中出类拔萃的女子更可以去角逐圣女之位……”
“你娘亲当然就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女子!”萧布衣安慰似的接过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