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廉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个大周过来的厨子,早上自己不是拒绝了那厨子了么,怎么现在又眼巴巴地将人给送来了?
送人过来的显然是左安夫人跟前的红人,不仅人生得好,说话办事也十分漂亮,只听她笑眯眯地说这厨子只会做大周的菜,还是赠以他比较合适。
至于那鲟鱼,只说若他有需要,再让人去玉华宫取便是。
金廉想了想,似乎桑鬼不太喜欢自己宫里头有别人送的下人,本能地就想拒绝,但那厨子显然在来得路上受了什么告诫,见他面露难色,立刻接口说自己不仅会做鲟鱼,还会做各种大周菜色 ,便是各色甜品也不在话下,求他将自己留下。
金廉心思缜密,见那厨子神色有异,几乎是哀求之色,一时不好断然拒绝,便将人留了下来。
“那替我多谢夫人了。”
金廉冲着一旁的女侍使了个眼色,那女侍立刻会意,不动声色地往来人的袖中塞了锭金子,笑眯眯地将人好生送了出去,另有一女侍带着厨子下去安置。
金廉有些不放心,伸手招了个人进来,让他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很快,那小太监便转回来回话。
原来这左安夫人脾气并不算太好,手底下从不养闲人,之前听说她给十七公主送了一个会使蛇的小太监,但被十七公主给拒绝了,那左安夫人便微笑着,当着十七公主的面说小太监无用,不能讨主子欢心,活活叫人给打死了。
“大约这厨子也听到这样的风声,生怕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今日才如此表现吧。”
其实左安夫的素日行事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皇帝那糟老头不仅不罚,反而更加纵容,以是随便一打听,便能知道许多事情。
金廉想了想,只让人仔细留意这个厨子,别让他在日常饮食中动什么手脚,便也算了,只是该说得,还是得同桑鬼打个招呼,于是便趁着她睡醒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
“不过是个厨子,也没什么,只不过看不出来,你这人心肠还挺软。”
桑鬼最近有些上火,嘴里发苦,忍不住皱着眉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枚蜜饯,方才觉得好些:“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让人多留意些便是。”
金廉见桑鬼今日似乎精神头还不错,忍不住问起寿安太后的事情,但显然,桑鬼并不想多说什么,只说太后这样的性子对谁都一样,没有刻意针对谁,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碰了个软钉子的金廉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决定以后不乱问问题,也不胡乱打听事情了。
他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不管未来怎么样,反正现在自己就是一只养在笼子里头的金丝雀,乖巧温顺,夹起尾巴做人。
用一句比较哀怨的话来说便是将来桑鬼若是荣耀得意之时,自己未必荣耀得意,但若是她卑贱落魄之时,自己肯定也是卑贱落魄的,简直就是有福不一定同享,有难一定同当,偏偏这样亏本的买卖自己更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些一想,金廉便忍不住生出几分哀怨与不平,一想到自己这只金丝雀总算进了笼子,也能让人安心吧。
按照规矩,在大婚之后,他便要长居于深宫之中,除非大型庆典,否则自己是没有机会出宫的。
当然他也趁机半开玩笑地问过桑鬼,有没有办法能不让自己住在宫里,她仔细想了想,给了一个一本正经,但却不符合金廉本意的答案。
“被废为庶民然后受不住折磨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就可以出宫了。”
“你这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还真让人不习惯。”
金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乖乖选择闭嘴。
本来按照规矩,他已经见过了长辈,接下来,他就要开始同桑鬼那些男宠们打交道了。
新婚数日,金廉所设想的情况一样也没有成真,根本没有什么妻妾的问题,甚至,那些名单上的人,一个也没有出现过。
作为世家出身的金廉,不禁有些疑惑,大陈和大周一样,即便是庶民,也能拥有三妻四妾,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贵族,按照规矩,即便他们的性别地位发生了转变,但规矩摆在那里,断然不会只有他一个男人的道理。
金廉早已做好了与那些男宠们见面,并且勾心斗角一下的准备,却没想到桑鬼的后宫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看着金廉茫然的模样,难得进宫的一趟的丛琼忍不住莞尔一笑。
“不必担心,我们那位二殿下不喜欢将男人拘在方寸之地,更何况,她纳那些人进来可不止是为了美色,那些人背后都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以及他们都有些本事,或是骁勇善战,或是擅长排兵布阵,又或者有治下之才,又或者能言善辩,大部分都领了自己的差事,只是暂时没有机会见面而已。”
“哦,原来如此。”
不止是为了美色,言下之意,如果连美色都没有,连做男宠的资格都没有。
金廉一时间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失落,欢喜的是,一时半会不用担心有人给自己添堵,失落的是,从进入这大陈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拼家世,拼本事来获取前途,而自己却注定无法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敌意的土地上有自己的一番作为。
都是她的男宠,别人是可以飞翔的雄鹰,而自己,只能是锁于深宫之中的雀鸟。
“其实你也不必介怀,到底你占了正夫的名头,若是能让桑鬼心软,成为二殿下腹中之子的生父,就算将来不能成为新皇之父,也能封王,再不济,有点自己的骨血,看在孩子的面子,也不会太过为难你。”
“怎么,桑鬼如今还没有身孕?”
金廉有些惊讶,据他所知,这位二殿下今年已经二十又三,大陈人并不提倡晚婚,即便没有迎娶正室,但也不至于不沾男色吧。
“原本是有过一次身孕,但那时候正赶上平叛,孩子没保住,后来虽诸多内宠,但二殿下一则忙于公务,二则也怕庶子出生乱了规矩,便刻意避孕,是以目前为止,尚未有子嗣。”
“那,令她怀孕的那位,应该是深得王储欢心咯。”
金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自不屑,装什么呢,若是真这么在意规矩,便不会有那次身孕。
“那位确实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与二殿下情深义重,只可惜情深不寿,天妒英才,竟在孩子没了之后也跟着去了。”
哦,白月光是假,本来想去父留子的,结果子没保住,自己也没了。
啧啧~
金廉心中默默嘀咕,不由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悲哀,作为一个男人,虽说自己不是什么天纵奇才,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但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要为国捐躯,成为一个赘婿,还得像那些女子一样献媚争宠,父凭子贵。
不合时宜的,他忽然想到从前自己与那些狐朋狗友玩笑胡诌时的一套男人如茶壶,女人如杯子,一壶可配八只杯子,而如今阴阳颠倒,自己这只杯子却要和其他杯子共享一个女人,还得抢占先机,争取成为孩子的亲爹!
憋屈啊,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