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麻醉师和护士,还有洗完手的手术助手陆陆续续进来了。医院里的人基本都在学术圈混,本就对商业圈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又和C城相隔甚远,自然没那么清楚许筠雅和顾一诺的恩恩怨怨。
许筠雅才来几个月,在外科女医生是稀有物种的大背景下,她刚来的时候以“胃肠外科来了一个漂亮的女医生”出名了一阵子,但她极尽所能低调行事,不像以前那般不轻易饶人,穿着打扮也很普通,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家对她的到来逐渐习以为常了以后,也就没再继续过分关注了。
科室里除了李主任知道她的前夫是顾一诺外,其他人只知道她年纪轻轻就离异了,至于她的前夫是谁,又是为何离婚,大家都太忙了,没空去深扒,这也是许筠雅愿意在这里待下去的原因。
不知情的几个人,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的,许筠雅也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对躺在手术台上这个病人的恨意,专心致志地投入了手术中。虽说恨极了顾一诺,但她也只是嘴巴上过过瘾,吓唬吓唬他,真正到手术台上,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什么爱,什么恨,早就抛诸脑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不管他是谁,既然已经上了台,我就要把手术做好。毕竟,她不可能为了顾一诺一个人,把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毁了。而且,他这样的一个人,根本不值得她这么做。
手术大概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许筠雅脱下手术衣,换上了白大褂,回到了科室。科室里人还很多,值班的值班,加班的加班,下班时间医生办公室人还这么多,已是常态。
人满为患,连电脑都不够用。许筠雅得找个地方开顾一诺的术后医嘱,她环顾了四周,薛涛见她来了,连忙站起来冲她喊道:“筠雅,这里有一台电脑。”
许筠雅也不客气,走过去说了声“谢谢”便坐下来开始开医嘱、写病历。
薛涛问道:“筠雅,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下班?”
“下班前收了个阑尾炎的急诊病人,刚刚才做完手术。”许筠雅盯着电脑,劈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吃过饭了吗?”
“还没。”许筠雅想都没想就回道,忘记了旁边这个人是薛涛。
“太巧了,我也还没吃饭,等下一起吃吧。”薛涛立即接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邀请她一起吃饭。
旁边几个在加班的医生嘻嘻哈哈地附和:“筠雅你就答应了吧,给薛哥一个面子。”
这下许筠雅有点骑虎难下了。不过一起吃个饭而已,她也曾在加班的时候和其他男同事一起单独吃过饭,如果在众人面前直接拒绝,倒显得自己不识好歹。
“刚刚和袁锐约好了去吃烤鱼,你不介意的话,一起吧?”许筠雅急中生智,只得把袁锐搬了出来。大家都知道,她和袁锐关系以前是同事,也是很好的朋友。但男未婚女未嫁,关系太好,难免引起一些流言蜚语。薛涛想必也是听说过的,一听到袁锐的名字,脸上讪讪的,说道:“那改日吧。”
“可锐哥不是晚上值班?”陈麟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
科室里众人把嘴巴闭上了,默默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权当自己没听见。
许筠雅哭笑不得,所以她刚刚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演示了什么叫说谎不打草稿么?她幽怨地看了一眼陈麟,陈麟不好意思地朝她吐吐舌头表示歉意。
这下许筠雅的拒绝之意十分明显,薛涛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听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筠雅,手术做完了?”
许筠雅心中直呼“彻底完蛋”,袁锐竟在这个尴尬的点上出现,岂不是更加打脸吗?
她硬着头皮说道:“做完了,在写病历。”
“不是说好要一起吃烤鱼吗?病历快点写,写完就走。”袁锐催促道。
许筠雅惊讶极了,他不是晚上值班?
袁锐仿佛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说道:“这不是为了陪你吃烤鱼,跟别人换班了嘛。傍晚才刚跟你说过的,你怎么忘啦?”
许筠雅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像小鸡啄米一般狂点头:“是了是了,就只记得烤鱼,倒忘了这回事了。”
薛涛的脸色却没有好转,变得更加难看了,他气鼓鼓地直接走了。
其他人彼此心照不宣地继续沉默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许筠雅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下薛涛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许筠雅写完病历,不知不觉已是九点多了,她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袁锐就在旁边,开着电脑在看献。周围加班的人早都跑光了,今晚值班的杨腾跃估计去处理病人了,也不在。
“袁锐,你不是说晚上换班了吗?怎么还在?”许筠雅以为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帮她找个台阶下而已。
袁锐哭笑不得:“所以我帮你解了围,你不打算请我吃一顿吗?”
许筠雅恍然大悟:“对对对,必须的。走走走。”
袁锐笑眯眯地收起了电脑。
经过8床的房间时,许筠雅看都没看里面一眼,和袁锐说说笑笑着离开了。
“她是不是走了?”顾一诺躺在床上,手上转着自己的结婚戒指。
阿辉报告道:“刚刚和袁锐一起出去的。”
“我住院的事没其他人知道吧?”顾一诺漫不经心地问。
“没有,大小姐有打电话询问过,我跟她说您在外地出差,她就没再问了。”秦助理回答道,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还有,尹……”
“其他人就不必说了。”顾一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秦助理马上就闭嘴了。
“这几天,得辛苦你们了。”顾一诺淡淡地说道。此次是专门过来,本有着其他的计划,却因为突发急性阑尾炎,不得不来医院做手术,不过这,也许是另一个良机。
阿辉和秦助理受宠若惊地面面相觑,忙回道:“老板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们追随眼前的这位老板,已经好几年了。他在他们面前向来寡言少语,待他们却是不薄。不过这次,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如此客气的话来,感觉有点不太习惯。
“老板这是怎么了?”阿辉悄悄地问秦助理。
秦助理猜测道:“可能被谁同化了吧。毕竟那个人天天都面带微笑,跟我们谁都不摆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