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梨正想着,院里传来一阵喧嚣,随即门便被打开了,一群人裹着风雪和寒气闯了进来。
用“闯”字,不是因为动作粗鲁,动作幅度过大而导致让人感觉有压迫感,比如踹门、摔门,相反,进来的这一批人动作轻巧,整齐有序,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但却因为行动速度过快而让人有“闯”的感觉。
墨梨还没有看清来人,这一行人已经进到了里间,用担架抬了一个人放到了墨梨的床边。
来人都是青年男子,就这么直直地闯了进来,墨梨此时只穿了中衣,还瘫在被窝里,虽然挂着薄纱帐幔,但此情此景实在是有点尴尬,这些尴尬立刻就化为了恼怒。
来人中为首的那个施了一礼,朗声说道:“王妃不必惊恼,咱们都是内侍。”
“内待也不是女人吧,就算少了点东西,不也是半个男人吗?这么突然闯进来,合适吗?”
墨梨的恼怒不加任何掩饰地发泄了出来,声音低弱,气势却一点都不弱,就算透过帐幔也能看到她那张黑气腾腾的脸。
“闭嘴!”
这一声虽然声音干涩嘶哑,但中气十足,冷气森森,仿佛他一说话,空气都会跟着降二十度,并不是那个领头内侍所说,是由床边担架上传来。
那领头内侍微微侧头看了担架上的人一眼,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担架上的人又说了一句。
“噢。”
墨梨应了一声,声音里依然怒气未消,还带着一丝慵懒。
噢?就一声噢?
担架上的人用力闭了闭眼,强扭着脖子看上来,正好墨梨也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望向床下,堪堪与担架上那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墨梨好像是刚起床,还有些发怔一样,直直地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也定定地看着她。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见过呢?
透过薄纱帐幔看向外面是朦朦胧胧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好熟悉,上次见到这张脸,好像也是看不真切,模模糊糊的。
“裹好!”
担架上的人又是一声呵斥,打散了墨梨的思绪。
“噢。”
又是一声“噢”。
......
担架上的人再次用力闭了闭眼。
墨梨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子只裹到了胸部,中衣的衣领歪歪地斜敞着,露出了一截雪白的锁骨。
是有点不雅,呵呵。
墨梨赶紧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直遮到了脖子。
哪有人睡个午觉就把发髻都散了的?
墨梨齐腰的头发散乱地垂着,因为身体不好有些暗淡没有光泽,在黑色头发和红色被子间若隐若现的小脸也满是病容,可即便这样,依然掩盖不了她清丽的容颜,反倒多了一分我见犹怜的气韵,让人看着心疼。
但最勾人摄魄的,却是那双眼睛,黑眼仁的部分比常人要大一圈儿,黑如墨,深如潭,就那么幽幽地看着你,真是盈盈秋水欲语还休,直看到你的心里去,魂里去。
用现在的话来说,那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
这样的女子,若是身子好好的,不知要怎样的倾倒众生呢。
怪不得,张诚那时一见便被她迷走了三魂七魄。
唉......
担架上的人,想着,便叹了口气。
“咳,咳。”
旁边站着的李公公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他要是不打断,不知道两个人要这么恍若无人地对看多久。
“纯王殿下在雪里跪了三四个时辰,冻僵了,皇上让送到牡丹亭,由王妃好好照顾。”
李公公朗声说道,他的声音虽然清脆,却不像印象中的太监那样,尖细尖细的,女性化十足,只能说比较中性,非常悦耳,如空山中庙宇的晨钟。
“噢。”
居然,又只是一个“噢”?
躺在担架上的纯王感觉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