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宇将信送出去不久,就见他表哥表嫂各自换了低调的装束乘着一辆普通马车来了墨府,寒暄过后,路婉儿借口休息先回房去了,屋内只留下魔宇魔洛两人。
魔洛顶着那付望妻脸目送路婉儿出了门,然后径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榻上自顾自的倒起茶来。
魔宇早就见惯了魔洛这付不修边幅的样子,走到作塌另一侧做好,取出一个茶杯为自己倒好茶水。
“表哥你这次带了表嫂来,是为何事?”魔宇喝了口茶悠悠的问了一句。
“婉儿听说妖族有人饮了那无忧,当真在梦中实现了心愿,又打探到那水喝了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害处,就一心想来试试,我拗不过她,再说,我也是担心你搞不定那个小丫头,于是跟过来看看,你见上那小丫头没有,算算时间,你来这凡界有小半个月了吧。”
魔宇并未答他,而是继续问道:“表嫂从未出过魔族,怎么会得来妖族的消息?”
魔洛看似一付潇洒模样,但语气明显带着一丝严肃,“因为造业的天命,我们魔族一向不大与其他几族相交,但鬼族这次却想足了法子引的魔族和妖族的人来幻梦阁。”
魔洛说到这里略微一停,看到魔宇眉头轻锁,应该也是在想这件事,他突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幼时曾翻过一本古籍,说的是我们魔族的一位使者为一个妖造劫,但这个妖修的不是正统道术,曾在凡界为人施过阴间引路之法,为的是让已去的人通过他的嘴说出未了的心愿。”
魔洛说到这里,看到魔宇表情一变,立刻明白了他已经记起了这个故事。
魔宇自幼就喜欢研读他们魔族的典籍,还挑了其中的一些集结成册,之前给琉璃看的《九州迹》便是,魔洛说的这个故事,讲的便是这个妖族人在施法到阴间追踪到那个亡灵后,无意看到的一幕。
原来那个亡灵生前广积福报,本已消了人间因果,但他却无意修道成仙,只想以全部的福报换一个圆梦的机会,可他内心执着之人却因业障太深不可能再与他相见。
他为了圆这个执念向孟婆讨了一碗水,喝了这水就能在梦中实现心愿,只不过圆梦后他会失去所有记忆,也包括那放不下的执念,这妖本是来寻他完成家人的牵挂,没想到在一旁听他捧着那碗水说了这么许多。
虽此妖修的不是正统道术,但也算是一心向道,他在凡界为逝去的凡人们施阴间引路的法术,次数多了也渐渐生出了好奇,想体验下这些让众多凡人们放不下的情字,这一念起,便动了劫,他自然不知道遇到的那位魔使就是为他造劫而来,倘若他参的透,勘的破,便能得道飞升,若是相反,则会堕入魔道。
一切本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谁知阴差阳错之下,他竟知道了魔使只是为他造劫而来,纵使知道了真相,他还是放不下,参不透,痛苦之中忆起了阴间的那碗水,在阴间来说,他也算是半个“常客”了。
他半开玩笑般的向孟婆讨了那碗水来,以为一梦过后便会忘掉一切,没想到喝完此水并未将前尘往事悉数忘了,但睡中圆梦却是真的,这一觉大梦初醒,他反而放下了执念,还因此得了道,成了一方土地。
这样的故事并不算稀奇,那些历的过魔族劫业得道成仙的例子各有不同,参透执念也是各有机缘,但魔宇还是记得当初读到这个故事时,心中难免觉得这妖走了捷径,靠的主要还是外力,若不是因为喝了那孟婆给的汤,单凭他自己怕是参不破其中的执着,不过命由天定,不管用了什么法子,他能得道成仙,就说明这是他该有的命数。
因这个故事实在算不得稀奇,魔宇只是粗粗读过,谁知今日经魔洛一提醒,才记起这故事中的一个重要法门,那便是当初还被他嗤之以鼻的那碗不一样的孟婆汤。
魔宇一听了关于鬼族的这件事后就一直把精力放在寻找他们背后的目的上,虽对那无忧泉也有疑惑,却还未来得及细细去想它的出处,这样一看,这无忧泉与故事中能圆梦的孟婆汤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者说,它们很可能就是一种物件。
魔洛这个提示来的及时,既然他来了十几日也没能找到任何线索,倒不如换个思路,去深查一下这个无忧泉,兴许能有什么收获,魔宇正想着如何去鬼族查一查这孟婆汤,一旁的魔洛突然又开口了。
“婉儿从未出过魔族,却得了鬼族的消息,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他们白来一趟,虽然跟到忘川后就断了线索,没能完全查到他们背后的秘密,但忘川河畔的曼陀罗我倒是带回来了一些。”魔洛说着将花交给魔宇。
魔宇有些不解的接过这株红色的曼陀罗,想起关于此花的记载,曼陀罗又称曼珠沙华,只开在忘川的三生石边,有着洞察幽冥,超然觉悟,幻化无穷的力量,此花生生世世花叶两不见,花落叶生,叶落花开。
魔洛指着魔宇手中的花说道:“凡人身死魂入地狱,根据善恶因果被分给十点阎王各自处理,能发往投生者,则要押交孟婆,灌饮迷汤,忘却前生之事,众人都以为这孟婆汤是孟婆所熬制,却不知它其实就是忘川水,曼陀罗花叶落归根,花落入忘川,加一滴孟婆血就变成了会忘却往生的迷汤,若是不加,就是那圆梦的无忧泉。”
魔宇听后看了看手中的曼陀罗,“你是说我们用这曼陀罗花再取了忘川水就能做成无忧泉水吗?”
魔洛点了下头,继续说道:“我那日化身鬼族用魔族的离魂酒灌醉了一名鬼差,听他说了一件小事。”
魔宇听到这里挑了下眉,魔洛如果说是小事,那就一定不是小事,但魔洛那性子,就是催不得,好在这次他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翻了下身换了个姿势,继续懒散的说道:“曼陀罗花入忘川水可以圆梦,但它的枝入忘川却可以入梦。”
魔洛说完又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水罐来,继续漫不经心的说道:“哦,对了,那天两手空空就去了,不多顺东西回来觉得太亏了,就在那忘川边上灌了一瓶子水回来,你别说,这玩意带在身上还真是有点重,也一并给你吧。”
魔宇知道魔洛虽然说的轻松,但那鬼族断然不会如此好闯,纵使他能过了鬼门关,但忘川两边皆是鬼差,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取得这么一大罐的忘川水肯定也不容易,但这就是魔洛,看似每日只知饮酒作乐,实则是很有能力的一方魔君。
魔宇突然想起什么,对着魔洛说道:“难道这鬼族大费周章在凡界圈了这么一座城是为了入梦,只是他们能从这些凡人的梦里得到什么呢,凡人的一生都记载判官的是非薄上,即便有什么执念也断然瞒不过是非薄,又何必多此一举。”
魔洛听后指了指方毅为他们安排的住所方向,“凡人的执念当然不用这么麻烦,那魔族呢?”
魔宇听后眉头微皱,“你是说,这才是他们将消息放出来的目的,为的就是进入其他各族人的梦?这倒也不失为一条了解人心的捷径。”
魔宇的眼神看向刚刚魔洛所指的方位,既然鬼族设这无忧泉的目的是为了入梦,那他们入梦又是为了什么呢?虽然他们魔族想施入梦之法并不难,可在这幻梦城里却是如何也施展不出的。
见魔宇没有说话,魔洛便在一旁静静的独自喝茶并不打扰。
鬼族可以通过饮用浸有曼陀罗花茎的忘川水来入梦,他们的那位皇子冥岛应该就是需要入梦之人,鬼族放出的消息里有一条是说冥岛五感不通,经常“发呆”,要到凡界来体味人生,经历人生百态,入梦之法他也曾施过,入梦之后便会和梦中人一样感同身受,如果这是真的,通过入梦的法子来体味不同人生倒不失为最有效率的一种。
魔宇想到这里看了看魔洛,想必他也早就猜到了这些,“我之前只听说那位皇子时常发呆,说是因为五感不通,如果是想通过这个法子刺激五感,倒也讲的通,只是他们又何必将消息放到各界?”
魔洛此时却坐直了身子说道:“那醉后的小鬼差话倒是不少,听说他们的这位小皇子自小便是个温和的性子,对他们也从来都是亲善和气,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会亲自解决了一批极恶的阴灵,若不是亲眼见过,谁也想不出他们鬼族最和善的皇子会变的那样残暴弑杀,后来也不知为何,这位皇子变的只会发呆,甚是可惜,这是他们鬼族最大的秘密,他也是偶然间听来的。”
“你是说,冥岛失了五感并不像鬼族对外宣称的那样是天生如此?若是这样,他们费劲心思设了这幻梦城,封了城内所有的术法和气息,又引来各族人为他入梦所用,当真是为了千方百计替这位皇子恢复五感,只是到底会是什么原因,会让他突然性情大变,五感尽失……”
魔洛继续说道:“五感尽失倒是不难,我们魔族也有可以封闭五感的术法,但性情大变却不那么容易,凡人不是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还是要在这方面好好查查。”
魔宇听后说道:“你刚刚说冥岛由性格温和突然变的残暴弑杀,之前在凡界时,琉璃当时的父王宁奕化龙时也曾因沾染了弑杀之气,后来他睡了五百年才勉强将其化解干净,余下的那一丝虽是极少,却也让他当的上是个好战的君王,只是鬼族不同妖族,他们长居幽冥鬼界,按理说是没什么机会沾染弑杀之气的,而且即便是宁奕,也没有因为染了杀气就突然性情大变。”
魔宇一时又陷入了沉思,鬼族身居幽冥地府,除了执掌凡界轮回,十殿阎王各自掌管灵魂的罚惩,不同级别的业障入不同的殿堂受不同的业果,直到业障清了才能再入轮回。
但冥岛将那些恶灵直接剿灭,断了他们轮回的路,表明看起来他们是魂飞魄散了,但魔宇曾经读过的典籍有过记载,灵魂飞散只是让这些邪恶之念没了载体,不经过十殿业力化解,他们就不会真的消失。
上古的那些恶灵都是被镇守在八大地狱,但冥岛新放出来的这些根本来不及被关进八大地狱,这些上古的事及其久远,典籍记载是在鬼族产生前就已经存在的,若不是魔宇同仙族一样是创世时就已存在,也不会知道这些。
典籍中还记录了鬼族的产生,说起来也是及其诡异,他们几乎是一夜之间凭空而来,而且一出现就井然有序,似乎地狱从来就是如此一般,八大地狱因有了鬼族镇守,也不再似从前那般将恶灵一味的关押进去,而是将大部分恶灵都用业火炼化了,只有实在祛除不了的才会被镇在八大地狱里。
魔宇记得他曾查过关于八大地狱的事,但收获甚微,只知道里面镇压了很多及其凶狠的恶灵,必须好好看管,一旦恶灵逃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但究竟会有怎样不堪设想的后果,典籍里并畏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