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了扭身子,总觉得他靠我靠得有点近了。再加上船舱中炉火很旺,更是有点燥热。但他如此主动与我亲近,还夸奖于我,我却又不好开口让他离我远点。
不过长门的师兄弟都喜欢与我这么靠肩而坐,所幸我也习惯了,便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太客气了。你长得这么美,还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整个人似乎僵住了。脸上那醉意熏染的浅笑逐渐凝固,并一块块碎裂,最后整个人都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最后他往后一靠,离我远了些,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下打量我。
“姑娘谈吐风趣,为人率真,月很是仰慕。”他幽幽道,“不知姑娘有没有想过,拜入临江馆?”
我被酒陶醉的脑子顿时一震:拜入临江馆?
却听楼台月续道:“我们临江馆虽不是什么大门派,但对待每个弟子都会认真教导,此等细致是那些大门派所不能的。姑娘远道从黔南到了此处,想必是不打算回去了,何不就留在滨江城,时时与我作伴呢?”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忽然开口让我拜入临江馆。但转念间,一个极大胆的想法又在脑海内成型——若是、若是能拜入临江馆,是不是就可深入内部调查这门派的秘密?岂不是极好?
我心中直打鼓,但生性又不善作伪,不敢一口应下,便假意犹豫道:“这——我还得回去与兄长商量一下……”
楼台月抿了口酒,浅笑道:“不急,月就在此处,恭候姑娘到来。”
话说到此处,似乎是告一段落了。我又恋恋不舍得饮了杯酒,便想起身告辞,“楼公子,今日我便——”
也不只是船晃了一下,还是我晃了下,我这么一站起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仰面栽倒在地上。旁边坐的楼台月一下站起来,恰好扶住了我的腰,贴在我耳边低声笑道:“方才姑娘酒喝得可太快了。”
“呃……”他身上暖烘烘的十分舒服,我忍不住揪住他的衣服一仰头。但就在这一抬头间,一股深藏体内的气顺着腹腔直涌了上来,喷涌而出——我对着他的脸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他似乎倒吸了口冷气,瞬间就放开了我。我脑袋晕晕的,勉强拱手道:“楼、楼公子,今日就这样了,我、我先告辞了——”
头实在是晕,我还没等他搭话便一把掀开层叠帷幔冲了出去。似听到里面动静,之前白衣蓝带进了船舱,见楼台月独自坐着,不禁一愣,“师兄,她——”
楼台月脸色有些差,颇忍耐得长出了口气。半晌又摇了摇头,忽的轻笑出声,“送她回去吧。”
“是。”
出了船舱后,外面月色清明、微风徐徐,我顿时觉得神志一爽,五体通畅。先前那白衣蓝带的少年又出现了,似想上来扶我,“姑娘可还好?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豪气顿生,“靠岸了吗?我自己回去!”
“还没靠岸,姑娘你看脚下——姑娘小心!”
不等他话音落下,我便随着船的波浪踉跄了一下,一个猛子差点扎进水里。
那少年冲上来一把将我拉回来,刚想将我扶到一边,却听不远处的水面上传来一声大喝:“哎,手放哪儿呢!”
那少年一抬头,却见不远处快速飘来了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个高挑的身影。船很快靠近了画舫,那身影提身轻飘飘地从船上跃到了我们二人边,一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戏笑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可注意些分寸哪。”
我强忍着头晕,抬眼看了下。却见拉着我胳膊的人长着双熠熠生辉的漂亮鹿眸,眼角眉梢都带着些秀气到旖旎的气质,若朝阳般璀璨。
“你、你怎么在这儿?”竟然是我在宗会看台上遇到的俊美少年。
“来带你回去呀。”他笑嘻嘻得,极娴熟得摸了摸我的头,“你看你一人在外,怎么总惹麻烦。”说罢扭头向那白衣蓝带的临江馆弟子道,“这姑娘我带走了,你止步吧。”
那白衣蓝带的临江馆弟子皱眉道:“这位兄台,此位姑娘是我们师兄的客人。我与你素不相识,断不能如此冒昧将人交给你。”
俊美少年扶着我的手微微一顿,转头微笑凝视着他。他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极亲和的模样,但此时凝神望着人不知怎的却带着几分寒芒,让人不寒而栗。
“我可不是在问你。”他懒洋洋笑道,“你是什么人。竟在拦我么?”
这人的话极放肆,那临江馆弟子平日也不是好相与的人,本已有些怒了,但此时被他这么看着却一瞬间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无法,那临江馆弟子深吸了口气,正想摆出副笑意好生劝告,视线却忽然扫过了那少年腰间所携的一把兵器——乍一看那是柄不算起眼的长剑,可能比寻常剑略长些。但若仔细看,却能发现那剑身上有七条细细整齐的裂痕。
那临江馆弟子只觉一股寒意从颈椎骨“刷”得涌了上来,直冲脑门。
还未等他说话,却听船舱中传来了楼台月的声音,“无妨,这位公子既与姑娘是相识,便让他照拂姑娘吧。”
那临江馆弟子身上的冷汗已被夜风吹得黏住了衣衫,此时低低应了声“是”。
少年挑眉一笑,“还是你师兄有眼力价。走了!”
说罢一揽我腰,飞身跃回了来的轻舟之上。那小船掉了个头,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再看画舫,那临江馆弟子已转身来到层层帷幔之前,语气略微急切得低声道:“师兄……”
楼台月淡淡道:“是燕门人?”
“……是!师兄如何得知?”
“让你这么束手束脚的,唯有燕门中人了。”楼台月轻叹了口气。半晌,却又轻轻笑了起来,“邬明,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是。”
楼台月叹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