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师后的第一门功课就是识草药,许清涟奉师父之命亲自教导我,一大早的就抱了一摞医来敲我的房门。
我这个人极懒,一看就犯困,那些医里密密麻麻的画的全是草药图样,我一样都认不出来。
以前在祁望山时江无尘也请过先生来教学,没几天就被我气走了。江无尘骂我时我常常还他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他总是无奈地看着我笑。说的次数多了他也嫌烦了,一来二去的他干脆就随我去了。
我突然好想江无尘。
医过于乏味,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不一会儿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许清涟也不叫我,坐在旁边偷偷看着我笑,他一笑我便醒了,抬头对他咧开嘴傻笑,他怔了怔,眼里突然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见过那种眼神。江无尘每年夏至都会消失一整天,夜晚回来时常常是喝得酩酊大醉,他也不进屋,就坐在祁望山的最高处吹笛。
笛声悠远绵长,如泣如诉。
稍微清醒时,他会来敲我房门,眼里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就如同现在的许清涟一样。
他唤我:“阿鸢。”
温热的酒气喷在我脸上,我也有些醉了。可我清楚的知道,他叫的不是我,他把我当成他的蓁蓁了。那种深情又带着隐忍的眼神快要把我灼伤。
江无尘有多爱蓁蓁,整个明月教都是有目共睹的。
我的心狠狠地疼起来。
只有我自己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世界里就全是江无尘了。
我不敢看许清涟的眼睛,我知晓现在的我过于丑恶,他的眼里有我一点点影子便是玷污了他。
他本是局外人,因复仇大计无端被我制成一枚棋子,这本就于他不公了,再将他引入此局中我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对本向来头疼,正如许清涟头疼我一样,学了一上午只寥寥识得几种较容易区分的药材。
他用轻轻敲了一下我脑袋,无奈地笑道:“再过半月,我爹就要当着众弟子的面考你了,若是通过不了戒尺可有你受的。照你今日这般成效来看,这戒尺怕是少不了了,稍严重的话还会被外派出去做个外门弟子。”
“那还要请师兄多多关照了呀。”我对他狡黠地一笑,似模似样地作了一个揖。
他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墨发散落在肩上,有种恍若隔世的美好。
这个朗月清风般的少年,身上带着无人企及的光,我望而却步,只敢将脖子仰望得发酸,去定格这一瞬的美好。
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他都和我没关系吧。
此后我就真的收了顽劣的性子,开始安安分分地学习起来。江无尘说过,我很聪明,若是认真学起来是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我的,这句话我倒是将它落了实处。
我常常看到很晚,有时看到半夜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山庄规矩众多,其中一条就是入夜之后就不可再食,对此我抱怨过无数次。
每当这时,许清涟总是会轻声敲开我房门,为我送来许多糕点。他知晓我极爱莲子糕,白天之时就吩咐厨子做了许多,等到夜里时偷偷送过来给我,又嘱咐我不可看太晚,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我常常笑他明明在自己家里,行事作风却像是做贼一样,他笑骂我不知好歹。
这世间情动,从不知何所起,始知却已相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