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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不觉得,好像车站不在这了。”我和戴一璐在校门目送两辆16路开过去以后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咋的我不过离开一年,连公交车站点都搬了吗。
“我们走下去看看吧。”
走着呗,反正也不用赶着上晚自习也不用被催着回家学习。
“你知道吗刚刚林珊说周烁晖单纯的时候我真的送来一口气,”我知道的,来自长辈的肯定真的很让人心安。
“我刚刚在操场上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这一切就真的该结束了。毕业典礼那天都没有这么深的感触过。”我和戴一璐聊天就是这样,熟到没必要句句都回。大家都懂。
我们两个曾经为了让在场的第三个我们不是很喜欢的女孩子不要偷听我们的聊天,硬生生两百多字的对话没带一个主语。那段话明明换了好几个主角。
全都是“就那个谁啊,对和那个谁他们那个什么了。然后那个谁,对对对是后来那个谁和那个谁那什么了。”我们听懂了对方大半的意思,留下中间那个一直试图插进我们对话的女孩子一脸懵逼:“你们两个有病吧。”
我们心满意足。
“那天毕业聚餐,我同桌哭了。”我说。
“嗯?”戴一璐想了想:“我忍住了那天。”
公交车站就在眼前了,母校不至于狠到我一毕业连公交车站都得装修的地步吧。
“来了来了,”戴一璐掏出乘车卡。我一巴掌拍掉了腿上的蚊子。
刚刚林珊执意请我们两个吃了食堂,果然不管学校怎么翻天覆地,食堂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
“坐这吧。”错过走读生回家的晚高峰,车上空的寂寥。
从江南开到市区左不过二十分钟,你看小地方就是这样,郊区到市区也只要二十分钟。我从高一到高二周末往返在市区和郊区之间见了无数次的江景,一点一点在我眼前略过。
水上印的是两岸的灯火,这是江河,哺育一代又一代江城人的母亲河。我小的时候还在里面游过泳,那年城市规划还没那么严格。
“那天毕业聚餐的时候,我拍了拍我同桌。”我把视线收回来看向前方,戴一璐低头在回复微信,手机屏幕的光倒在她的脸上。那一瞬间,我突然讲不上话来。我认真想过了,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不要再回去了。我以前说我愿意为了他或者她们再回去重头再来一遍的人生,我反悔了。太累啦,我也不是当年那个还没被打磨过的我自己了。
酸涩,是满满当当的酸涩。
为什么会哭呢。
是因为像我一样也觉得,这一切真的都要结束了吗。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我们学校也不是没有过从东南沿海报向新疆石河子大学的人。你说大学不在一个城市,工作还有多少可能会遇到。我们又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拨人,后来有天能顶峰相遇在世界五百强。
连考个四六级都要转发锦鲤的人,哪有掌控人生的权利。
我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只会在二线乃至三线的城市,找一个不上不下的公司,不会太过垃圾但也很难是说出来别人会知道的公司。那些青春年少时的豪情壮志,死于半路。只有偶尔在追星,在追剧的时候,假装主角的人生是我的。男主那张含情脉脉的脸,也会出现在梦中。看到自己爱豆公布恋情那天,哀嚎三天:“为什么是那个女人啊”不出三月,转身又狗了一个漂亮弟弟,在微博上为他辩论:“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一群酸鸡。”“我哥哥的缺点在你嘴上,你哥哥的缺点在他脸上”。
混到一定年纪,居然开始盼望相亲找到真爱。完全忘记,十几岁的时候是谁哭天喊地的跟妈妈说:“我以后绝对不会结婚生孩子的你不要逼我。”
再后来慢慢开始专注今天哪家超市抽纸打折了,知道要攒钱凑首付了。爱豆爱谈恋爱就谈吧,反正也不是和我谈。没有和年少时的标准理想型谈恋爱,只是和一个看上去对我还不错两家条件也相当的男孩子一起商量什么时候要孩子。
你说,我们是不是就是这样变得循规蹈矩开始认命。年少时的梦想真的变成了幻想,有一天居然开始教导和父母顶嘴的侄子侄女:“平凡可贵。”
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我已经开始模糊对周林阳的印象了,当年讨厌的要死的老师在省质检前遇到我亲昵的搂着我说:“不要太紧张”的时候我好像也没有很反感。原来时间这么容易磨平苦难。
爸爸说的是对的吧,人生不过是一场体验。
来过了,经历过了,就gaever了。
我咽下满肚子废话告诉戴一璐:“那天毕业聚餐的时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结束了。不管有什么遗憾,悔恨,不舍等等甚至是没发生完的故事,都要到此结束了。”
戴一璐靠上了我的肩膀:“借我靠会,我好累。”
在我以为她是不是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听见她很小的一声:“那就,结束吧。”
车要到站了,我们都该下车了。
我说的不止这班公交车。
转站,等下一班。
就像一个故事的结尾,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头。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