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少年又叹息一声道:“那些人武功是不错,但真正厉害的不是他们,他们的武艺,比起我后来遇到的敌手就如小巫见大巫了。那天我们回去后,几个镖师、趟子手我们大伙儿都装作与往常一样,不让人看出遭遇不测的端倪……可是我,半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一把宝剑,我自一次打猎时砍杀了蟒蛇偶然得到,也被无数人观赏抚摸甚至挥舞过,从未有人道出一句天赐异物的话语,为什么这些人会不辞辛劳来夺取,而且还留下字据,让去海东去取呢?哪有盗取人家宝物,还留下把柄,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之其事!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选择。”
“你偷偷跑去海东呢?”邵骊菡好似知道黄衫少年要做什么,又不能完全有把握猜得很对,就问道。
“宝剑来得蹊跷,去的也是奇怪,我就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我好想告诉爹娘,但我忍住了,我觉得自己也十多岁了,应该学着干点事业了,不能让人当作花瓶,做爹娘的掌上明珠虽好,但早晚自己也得独立,一想起白天那个南方人骂我是唱花旦的女子我就更是心浮气躁、脸颊发烫,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黄衫少年瞅了一眼邵骊菡道。
“也怪了,那两个南方人与你居住的北国相隔千山万水,又咋个会知道你的宝剑是蛇腹中取得,又咋个会在你们打猎的必经之路途边设下圈套?他们把酒肆本来的主人怎么样了?是花钱打发走了还是谋害了呢?”巫小贤到底心思缜密,就插话问道。
“唉!”黄衫少年又叹息道,“你问的这些事,到如今还是一个谜,我浪迹天涯这么些年,不但没能解开此谜,还落得如此伤痕累累,真是枉自为人。”说完闭目不语。
小和尚见黄衫少年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免伤感起来,想起自己上山入寺,已有十余载,连亲生父母是谁也未得知,不禁也兀自发呆……
屋子里面陷入了暂时的安静,屋外山谷中传来乌啼之声,分外刺耳,给人惊悚荒凉之感。
邵骊菡和巫小贤也在安静之中微微摆摆头,不再说话,望着寺庙简陋的房间里,不太明亮的油灯出神。
半晌,黄衫少年又接着说:”当天晚上,我心血来潮,气血上涌,没有禀明爹娘,偷偷带上银两,叫醒了一名侍从,连夜赶晚就跨上白驹,往海东方向追去了。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我必须夺回宝剑,必须弄清楚宝剑究竟有何非比寻常之处。“
”你真是去了?还只带了一名随从?你也真是够胆量的!“邵骊菡唏嘘道,也不知道是赞赏还是讥诮。说完,朝巫小贤乜斜一眼道:”巫小贤,这个莽撞客做事风格还真有一点不一般,但是,也得分清楚是干什么事啊,有的事值得冒险,有一些事情可需要认真思量的,我们做事就不会胡作非为的。“
巫小贤知道邵骊菡是说她们女扮男装来喀山古寺许愿游玩的事,就急忙说道:”嗯嗯,事在人为,但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做的,这个莽撞客哥哥做事情的确有一点不可取,要是我们,我们决计不会私自偷跑去追的,明知道对方武功高强,自己又不知深浅,只凭兴致恐怕会凶多吉少的哩。“
小和尚不觉为黄衫少年捏一把汗,暗暗担心,就说道:”少侠,你这一去,就是落入了囹圄,受到了伤害,还是后来又回去了,你受伤是另外的原因,与这件事情无关吗?“
黄衫少年摇摇头,有一点颓废道:”此一去,再无缘回故乡,此一去,再无颜见爹娘,此一去,身心俱受伤……“
黄衫少年一语言罢,竟然呜呜抽泣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霸气冷漠的一个人,这时候,竟然在寺庙之中,在孤灯陋室里,在擦肩而过的匆匆过客身边,在这个夜色迷离月光普照的夜晚嘤嘤抽泣,慢慢地嚎啕大哭起来……
”少侠,你,你……“小和尚不知道说些什么,语无伦次。
”别说了,别说了,别去想那些烦恼窝心的事情了,莽撞客,你歇息一下吧,是不是累了,躺下,躺下吧……“邵骊菡和巫小贤柔声低语着。
黄衫少年带着哭声继续说道:“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晚的偷跑,在海东,我遭受了神秘人的两掌,自此,备受煎熬至如今,幸得到在南方云游的西域高人相救,也就是我的恩师沫鹫芷真人,他带我回到大漠,教我武功,施予真气,我性命方能得以延续,但要彻底根治,现在当今之世只有这喀山古寺的焜淼大师了,还有一位扁鹊后裔扁凤已经销声匿迹于海外,据说已经撒手人寰……”
邵骊菡深情款款、细语绵绵道:“莽撞客,别说话了,当心你的梦游症又发作了,体内的掌毒要是也跟着再犯,我们可就……你今天已经让我们受到了惊吓,要是小和尚的师傅焜淼大师能够早日出关,给你医治就好了……”
小和尚柔肠百结,脸上泛起淡淡的愁容道:“少侠,不用伤心,放宽心,且先在敝寺住上几日,我师傅吩咐过我,闭关期间万事不能相扰,一切需得待他出关……”
巫小贤突然想起来什么,打断了小和尚的话,柔声温婉对小和尚和邵骊菡道:“你们别心急,这个莽撞客,不是说过,他在西域时候遇到过一位,教会他吹奏竹笛的好姑娘吗?不是说他每次在伤心欲绝之时,就会一个人独自吹奏那女子教给他的曲子,在悠扬的笛子声里面获得安抚与慰藉吗?”
……
黄衫少年已经止住了哭泣……
这天晚上,黄衫少年的吹奏并未在室内,而是在古寺的房顶。夜空下,笛声随着淡雾与月光飘散在树梢、池塘、飞檐、草丛之中,在鸟雀、蝙蝠、飞蚊、荷塘莲藕上停泊。温柔而多情、豪迈而婉约的曲曲笛音如倾如诉覆盖在沉睡的大地上……
这笛音时而高昂,时而虚无缥缈,如涟漪在黄衫少年、小和尚、邵骊菡和巫小贤身边层层荡漾开去。
笛音袅袅,穿过悠悠岁月,淡淡的忧伤里,他们仿佛回到了自己天真烂漫的童年,勾勒起自己对过往的无限怀念与追思……
古寺里,瓦楞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晓月山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