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蛰伏徐府三天,只是把日心说之类的由他口述,陈于阶写,编成一个小册子给天启送去,包括一些外国的风土人情。
而这三天里外面因为他闹得沸反盈天。
薛贞的奏折留中不报。
意思就是石沉大海了,总之什么时候有下谁也不知道。
倒不是说万历故意袒护杨信,而是皇帝陛下就这风格,历史上对他的怠政评价并没错,他后期这些年对于官员的奏折多数都是留中不报,对于官员告老的一概不理,对于空缺的官职一概不补……
三不原则。
不报,不理,不补。
可怜内阁原本怎么也得四五个大学士才够用,但实际上就方从哲自己,而方从哲也多次主动上奏,要皇帝陛下给他再补几个次辅,他一个人真不够,然后所有奏折都是留中不报。礼部尚木有,左侍郎何宗彦管事,工部尚木有,吏部尚赵焕快八十了还不准人家告老,兵部尚黄嘉善是刚接班的,他的前任薛三才病死任上。户部尚李汝华也年老多病但还是不准退休,他可是万历八年的进士啊,这都快四十年了,而都察院就一个左都御史李鋕在坚守岗位,据说也已经卧床不起,估计很快就会死在任上。
这就是万历末期的朝廷。
一堆想退退不了的老家伙在支撑,下面一帮少壮派官员熬得一肚子邪火。
薛贞这份奏折要真会有结果那才是奇迹呢!
然后紧接着就谣言满天飞了。
邸抄,揭帖,民间谣言,各种各样的形式齐上……
圆嘟嘟就是这么被玩死的。
他究竟是不是罪有应得,这个问题暂时抛开不提,但整个己巳之变期间,无论军情塘报,奏折邸抄统统都迅速流传民间。那些民间报房以各种合法不合法的手段,把这些军政机密统统给散播了出去,哪怕崇祯明令塘报不准抄也没用,民间对整个战争期间发生的事情全都一清二楚。
圆嘟嘟那份必不令越蓟西一步的揭帖刚到,京城附近就已经尸横遍野了,一边是血淋淋的事实,一边是他吹牛的揭帖……
民愤瞬间被点。
而杨信的民愤也被这样点。
一个罪大恶极的在逃杀人犯,居然混进京城如此猖狂,还能结交豪门出入宫闱,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尤其是方大小姐,那可是京城多少年轻公子垂涎已久的鲜花啊!长得漂亮,系出名门,琴棋画无不精通,尤其是还懂经营家业,这简直就是完美的贤内助,居然被这个贼人染指了?多少年轻俊秀们捶胸顿足啊,方小姐肯定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一定是这个贼人会什么妖法。
一定是的。
他不是说神仙教授,做什么仪献给陛下吗?
那是什么神仙教授啊!
那就是个妖人!
天祸大明,妖孽降世,咱们大明出妖人蛊惑圣上啦!
“妖人?”
杨信无语地扔掉小报。
旁边小草继续摇曳,她是给杨信送新到的报纸的,那个卖报的很负责任地每天把报纸送杨信家,然后她每天辛辛苦苦送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因为杨信要所有出售的报纸,所以包括这种小报也有。
“我也觉得你像妖人!”
陈于阶幸灾乐祸地说道。
说话间他举起手中一个刚刚做出来的望远镜,然后对着小草,后者惶恐地看着这个诡异的东西,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小脸已经放大在陈于阶的眼中,连雀斑都一清二楚。不过陈于阶的望远镜紧接着抬起,将目标对准了远处的树,树上一切都清晰地拉近到目前,他兴致勃勃地还想继续搜寻……
杨信一把夺过望远镜。
“没我这妖人你何来这东西?不过这个还不够,这是伽利略式,适合给军队使用,看天象最好的是开普勒式,而且得造得很长很长。”
他说道。
这时候欧洲望远镜有两种。
伽利略式也就是人们所熟悉的,凸透镜加凹透镜,但同一时期开普勒也发明了自己的,他是用两片凸透镜,最终得到的是倒像,这个在天观测上倒不是什么大不了。不过这两种望远镜都无法解决色散和相差这些问题,这个得通过玻璃工艺的进步来解决,当然,杨信暂时也没准备在这方面努力,他就是造一批简单的用于军用就行。
不过这个望远镜质量还行。
至于倍数只能估计,但应该不低于四倍。
这就足够了。
高倍数的也能造出来,但很难携带方便,而且视野太小,四倍虽然距离现代军用望远镜还有很大差距,但这年头有就已经算巨大优势。
就在这时候,外门打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汪汪提着裙子,一脸紧张的出现在开着的内门,杨信手中的望远镜迅速转到了她脸上。这小丫头跑得头上都冒汗了,脸上的淡妆都被汗水冲下来,不过因为底子太好,不但不会像现代美女露出真面目一样惊悚,反而看着颇为可爱……
“快跑!”
然后汪汪气喘吁吁地喊道。
“呃?”
杨信愕然。
“快跑,不知道谁在国子监鼓动着一大群监生和城里的生员,正过来准备抓你去刑部!”
跑急了的汪汪站在那里剧烈咳嗽着,然后躬着腰伸着手指着他喊道。
“呃,我大明难道没有国法?”
杨信挪开望远镜,义正言辞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