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号的后院并不是每个来客都能进的。
铺子的前头是普通人存取典兑的地方,后头的一方小院,才是正经说事的场所。
柏灵才揭开门帘往里走,就看见后面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这院子中间是一处天井,当中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瓷缸,里头养着几尾锦鲤。正北方悬挂在一块匾额,上面用苍劲的笔法写着“汇通天下”四个大字。
伙计们直接引着柏灵去后院的主位坐了下来——王裕章本人来底下巡视的时候,也就坐这里了。
人既然进了院子,伙计们就按照规矩沏上了一壶好茶,离开时,那伙计有些胆怯地看了眼柏灵身后的锦衣卫,“几位爷也需要么……?”
“不用了。”柏灵替他们答道。
四个锦衣卫中为首那人接道,“就当我们不存在。”
“诶。”
伙计连连点头,然后姿态谦卑地退下了,直到离开这院子时,仍旧保持着面朝着锦衣卫的方向。
柏灵低头喝茶的时候,又听见站在斜后方的年轻锦衣卫正拿笔唰唰唰地写着什么。她轻叹了一声,心里是真的服了——从进屋到现在,什么要紧事都没说,那锦衣卫的笔竟是没有停过。
先前的那位掌柜手里捧着一叠纸册再次出现在了柏灵身前。
“不知姑娘要怎么称呼?”
“我姓柏。”柏灵放下了茶杯,“现在在宫里兼着司药的活……”
柏灵话还没有说完,那掌柜已是微微一惊,“是跟在贵妃身边治病的柏司药么?”
见这掌柜一瞬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柏灵也有些意外,她点了点头,“是的,掌柜的怎么称呼呢?”
“我姓赵,单名一个荣字,现在担着裕章票号平京总店的掌柜。”赵掌柜平静地答道。
一旁一直在记录的那个锦衣卫忽然插话,“你们从前不认识么?”
“官爷说笑了,小民上哪儿认识宫里的司药去。”
那锦衣卫毫不客气地指着柏灵,“那她为什么是你们的贵客?”
赵掌柜陪着笑脸,“因为这位司药手里拿着我们老爷的名帖,所有拿着名帖上门的,都是我们裕章票号的贵客。”
“那名帖是——”
不等那年轻的锦衣卫问完,柏灵略略提高了音量,她笑着道,“赵掌柜快坐,我这次来有两件事,我一件一件说……办完我还赶着回去。”
那年轻的锦衣卫皱紧了眉,原想呵斥柏灵为何这样不将他的问话放在眼里,却被上司抬手阻止了。
赵掌柜一时沉默在那里,看了看柏灵,又看了看锦衣卫们,一时不知该先应哪一个。
锦衣卫为首那人平静地看着赵掌柜和柏灵,又重复着说了一遍,“掌柜的尽管和司药谈正经事,只当我们不存在。”
“诶诶,好。”赵掌柜连连点头,轻轻用袖子印了印头上的汗。
柏灵两手用力,将自己带来的包袱拖拽到桌面上,然后轻快地解开了上面的结,当着掌柜的和锦衣卫们的面将包袱完全打开。
一块块散乱的金银锭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里地金银锭一眼看去有三四种规格,最小地每一块都有中指长、拇指宽,一指甲盖那么厚;大的则像三四块小的垒在一块儿。
所有的金银锭数量放在一起,粗略估算竟有近百块,且成色看起来极好——难怪刚才柏灵那么费劲地背着这包袱,这确实很沉了。
除了金银锭,包袱里还放着一个一臂长的木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