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有个春晖堂大药房,据说玉成早已与老板约定,所有救灾用药一律由那边负责联系各大药材供应点提供。
很快,那边派了马车加急给送了来。
待包了足数,这边在草场搭好了棚子,官兵安排村民来领药。
只见官兵手执刀枪棍棒,押送似的将村民控制成长长的两大排队伍缓挪而至。
景瑜顺着队伍来的方向走去,越离分发救灾药包的驻棚远,那边的官兵越是凶神恶煞,他们一点也不避讳,像对待刑讯犯一样,吆三喝四,动则挥起拳脚。
“他们本就患病,身子弱不禁风的,还能经得起你这么拳打脚踢的?”景瑜眉头紧皱,厉声道。
这个衙役是个眼尖的,看着这姑娘穿着打扮不是村民,说不定是京城来的,所以没敢做声,悻悻收敛了些。
村民的脸上似乎写着什么难言之隐似,苦巴巴、惨兮兮,像是恐惧!不能言说的恐惧!让人看着莫名心酸。
“后面那个!快点快点!”兵役不耐烦地吼道。
“闭嘴!再敢胡说八道,封死他的嘴!”见着越在队伍的后面,距离驻棚远的地方,没管事的人看着,他们越是态度恶劣。
景瑜听不下去了,也不知道纤弱蒲柳的身躯哪儿来那么大劲儿,冲过去,用力推了那官兵一把,道:“他们都已经那样了,你还好意思那么大声吼!?你就不能好好好说话?”
官兵一看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横着道:“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小爷我怎么吼了?你哪只耳朵听见了?嗯?”说着竟然动手动脚的拉扯起来,瞥上一丝轻浮的笑,道:“莫不是看上小爷我了,怎么,陪弟兄们玩玩儿!?”
景瑜用力挣脱,却被那无赖一把扯过去,脚底一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只听“哎吆!”一声哀嚎,官兵突然脸颊炸热,头冒金星,捂脸一惊,实打实的挨了一拳头!“不长眼了敢打......”官兵还没得及反应,这才看清打人的是朝廷派来的太医大人,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生生咽回到肚子里。
景绶平时弱弱的,没想到也会动手,此时他凛然威立,道:“对灾民客气点!”
旁的官兵见着这阵势,也都不敢吭声。
回到棚子里,她熟练地捻起纸张,拿起药勺,娴熟的包着药,轻声道:“你有没有发现,村民们怪怪的?”
“哪里怪?”景绶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好像......有苦难言的样子。”她细细思量,眼睛不时打量着面前这些埋头领药包,一言不发的疫民,道。
“他们久病难医,饱受煎熬,自然有苦难言。”他道。
是啊,或许作为女生的第六感,有时候也不一定准,她想。
很快,晚霞铺遍了这座北方村落。
“今天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开始,全部以研究病源为主。”景洪又叮嘱这几日深入灾民治病的那几位虽然回来了,但也要随时待命,一旦村民中有什么头晕脑热的,要及时前去问诊。一切安排妥当,今日夜晚降临,意味着来商河县和瘟疫作斗争的第一场战役终于是告一段落。
入夜,景洪叫人打来热水,泡了脚准备歇下,却报说有人来见。
匆匆揩干双足,登上袜靴,便叫请进来。
只见来人褐布衣衫,身着朴素,却姿态非凡。
灯光的映衬下,那微微隆起的颧骨,那布满故事的皱纹......竟是布政使刘洲。
布政使和巡抚同为朝廷二品,虽说实权都在巡抚夏兴手中,但是他毕竟也是山东这地界数一数二的高官,景洪忙上前行礼,却被刘洲一把擎住了,道:“我没穿官服,你不必行礼。”
不等景洪脸上的意外消除,他接着道:“我之所以一身常服来见你,便不是以朝廷官员的身份来商议公事。”他抖抖身上的布衣,笑着道:“我一身素衣,是与你会友来了,不知景洪兄可否能赏杯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