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李偲逐一套用三串数字,终于有一串让她成功地打开了U盘。欣喜若狂代替了紧张刺激,一个件夹一个件夹一个件一个件地打开,可是,大量相关不想关的件里,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达目的逝不罢休的她,终于找出了隐藏的一个件夹——美吉公务。
她大致了解了一些轮廓:
原本美方出资9%,集团出资51%,双方组成合资公司共同管理新晋商业地产项目,但不到两年时间,美方就火速出资收购了整个公司。许多杂七杂八的件里都写着各种条款或者交易协议,看上去都很规范,正常得吓人。可是认真仔细的往下看,下拉的类目里有一张银行的电子水单?!这引起了她的高度注意,件也是加密过的,密码是那三串数字的另一条,打开后,件显示——如果这些都是真的——300万的金额于合同签订日之前到账,开户人的名字——是李偲妈妈的名字,开户行是香港汇丰HSBC!妈妈什么时候在汇丰开这么一个户头,300万资金是什么东西?我妈她知道这些吗?莫非爸爸也在利用妈妈?
在另一份财务报表上,凭着仅有的一点财务知识,可以判断是到账的资金,在收购完成近一年的时间里,居然有000万处于未获支付且无担保的状态,直到近日才偿付这笔款项。合同上,未对覆约方式、期限、违约责任等作出规定。如果问题出在收购上,如果300万有问题,那恐怕不仅只有一个300万。其中一个未命名的新件夹里的资料证实了李偲的猜想——易数的300万银行水单赫然在目,甚至他和田总之间早前的邮件往来都被人拷贝下来存在了这个件夹里,这些内容足以拼凑成一个事件的轮廓——美吉的诞生是来源于一场低于正常市值的收购。这绝对不是一件李偲能想象得到的事情。
他们之间应该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
有些担心正隐隐约约浮上水面,李偲不敢想又不得不想。
事情的发展并不会因为不敢想而停止,相反它会比想象中更加快。李偲还没来得及当面找易数问个明白,公司传来了噩耗——田总心脏病发去世了。大厦将倾的恐惧蔓延到了公司的每一个角落,平时一个挺健康的人说走就走了。而田磊居然此时还在局子里待着,流言四起,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人茫然不知所措。
“我爸的U盘里有一张属于你的银行水单,还有你和田总的邮件拷贝。你和我爸是不是犯罪了?”在大中午的地下停车场里,李偲颤抖着问易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车窗外,话没说一句烟雾已经在他嘴里吞吐了好几次。
此刻的烟草味刺激得人狂躁不安,李偲一把扯过烟头扔出窗外,用力抓着他的手臂摇晃:“说话啊你!你是哑巴吗?!”她压低嗓子吼他。
他并未用力地拿开了李偲的手,准备再点一根烟。
“有多严重?”她小心翼翼地追问——易数拿烟的手停在了半空。。。
“国有资产严重流失。”
李偲一怔,仍然不可置信。等到易数说出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她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人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倒进座位里起不来了。
组建合资公司本身并没有问题,但是美方项目在中国的负责人也就是那个华人副总裁,他希望收购集团51%的股份,和田总多次沟通,期间评估机构恶意低估国有资产价值,行贿多方,最终确定了以低于正常市值的价格收购集团股份的方案,美吉的成立是一场不正当的金钱交易。这个看似人人得利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很久,田磊的加入本应该是加分的事情,但他轻率地接受了另一家地产公司馈赠的别墅反成了东窗事发的导火索,被人一举报,办案人员顺藤摸瓜地使这件异常的收购全部暴露。
易数在一开始,并没想到步步惊心的故事会发展到今天这部田地,不是人人都有足够的能力不随波逐流不同流合污不接地气的,毕竟人都是有欲望的。
“怎么办?你把钱退了行吗?”
“晚了”
“那怎么办呀!易数你别吓我,你们谁出事我都不好受,一定有办法的,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易数很勉强地笑笑,用手轻轻揽过李偲的脖子,靠着她的头,闭着眼睛用他微弱的声音告诉她——“没有。”
李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办公室的,只记得那天下午是真的变天了,一场秋雨浇得路上行人措手不及,之后每一天都一日寒过一日了。
家里的气氛也不好了。
爸爸话语变少,连妈妈在厨房做菜都时常分神,那做出来的菜简直是家庭时局之隐喻。
李偲好几次想向爸爸询问事情的进展,但话到嘴边嘴难开。房时常反锁着门,透过门缝可以看出,里面整夜整夜地亮着灯。不过几日,爸爸脸上的皱纹都深如刀刻了,抽烟变得更凶了。
现在,她能做的只能是两头都担心,时常跑去易数家照顾他,也总是在深夜里暗自陪着爸爸熬夜。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指针仿佛尖刀在一寸一寸靠近,她无计可施又担惊受怕,每天都在祈祷一个转机,祈祷上天给他们一个转机,她可以为此付出所有在所不惜。直到有一天,爸爸深夜把她喊进了房。
“公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爸爸开门见山地问。
“易数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易数的名字并没有激怒他,相反他夹着烟向后倒进椅子里,疲倦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家里安静极了,静得能听见客厅的钟在滴答滴答地行走,静得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静得可以听见不远处烟头烧的声音。
“爸,少抽点烟吧。”
猛然间,爸爸睁开眼睛盯着李偲,一直盯到她心里发紧,“易数是老田那边的,你知不知道?他们一开始就是和你爸爸对着干的!现在老田一死,两边的人都不安生了,要么束手就擒,大家都进去;要么就一边把罪责都推到另一边,输的替赢的进去……”
“爸,你有什么方案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李偲打断爸爸的话。
爸爸把手里的烟重重按在了烟灰缸:“你希望你亲爹坐牢?还是易数?嗯?”
香烟滋地一声在烟灰缸里灭了。爸爸觉得并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他和他的人一致要将责任都推到田总那边去,树倒猢狲散,如今还老实待在田总那边的人也不多了,为求自保主动向爸爸示好的更是不少,最可怕是他们当中有人带来了绝对能击倒易数他们的信息——一份有易数签字确认的秘密协议,足够证明他和田总从一开始就在打算操控整个收购事宜,拿到它就能置对方于死地。
“我再次警告你,你不要再和他有来往了。这个时候要学会明哲保身,你和你妈我一个都不想看见有麻烦。”
美吉的那些高层们哪一个不是原集团里的元老要不也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只有易数因为田总的关系是空降兵,田总死了,易数的靠山也就不存在了。爸爸的语气虽然焦灼,李偲还是感觉他对扳倒易数的把握还是大的,那易数怎么办?他会被怎么对待?
黑夜给了我们一双黑色的眼睛,我们的眼前更黑了。
没人知道李偲在那个黑夜里静静坐了多久,没人知道她听着楼下夜宵摊点的喧闹声只会流泪,直到东方既白直到太阳重新升起。帮谁不帮谁都是错,这是一盘必败的棋局,奈何她一腔深情凭空想要力挽狂澜,而最终,她不过是个不懂规则的弱者,难怪易数要说她要做白蛇却只有青蛇的道行。
谈话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妈妈面容憔悴地在准备着早饭,而爸爸已经准备出门了。
“爸,不吃早饭吗?”
爸爸看了一眼妈妈,示意李偲走到玄关和他说话——
“爸爸不能失去你和妈妈,你和妈妈也不会失去我,这个家我是一定要努力保全。你,懂吗!”不忍看爸爸充满企求的眼睛,李偲低头不语。
你们追逐名利的时候,可曾顾念过至亲之人会有一天要去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在那一刻她恨父亲,也恨易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