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道寒芒闪过。
魏定山身形微动,忽地向后撤了半分,那速度之快,似有两道虚影重叠。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人一剑自魏定山面前掠过,来势入虹,去势如风。
只可惜,那剑刃却偏了三分。
魏定山看似轻描淡写地躲过这一击,面色不惊,内心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一掸衣袖,侧目望向不远处重新摆好架势的荀无双,慰色尽敛。
原来方才荀无双一招放倒那三名刺客时,竟以那三人倒地的声音作掩护,反手又使出了更为凛冽的一剑,直袭魏定山面门而来;而这一招,魏定山略显大意之间,竟丝毫未能察觉,仅是凭着身体某种本能的反应或是直觉,方才或有或无意识地躲过了这一招。
而这一招过后,魏定山的背脊情不自禁地渗出了几滴冷汗。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荀无双,恍然间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刚刚那是什么力量?”同时,他又诧异地在心中自问了一句。
但这种自我怀疑般的想法随即便被他抛之脑后。
未战先怯,本就是武者大忌;疑虑重重,亦会使人畏首畏尾。更何况魏定山自诩本领要远在荀无双之上,方才那一下,就权当是自己小看荀无双罢了吧。
一息之间,魏定山已然摒弃心中杂念,他再度审视起荀无双,看着对方眼中那仿佛视死如归的神色,一抹不经意的笑意浮现。
只是这次,是残忍的笑意。
不远处,荀无双不料自己得意的一击竟未能得手,心中平添几分慌乱,虽强作镇定与之对峙,但双方气场相碰,荀无双已尽显颓势。她咬了咬牙,内心焦急,表面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后方的半山腰处,隐约间却见到荀玉展还在那里发愣,顿时便怒急攻心,但又不敢发作;随即她再一瞥仍在四周作乱的黑衣刺客,一数,不多不少,正好还剩十人。
荀无双再抬眼望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姜灵和宋安士,握剑的双手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手心亦尽是冷汗。
滔天的烈火,竟没有丝毫暖意;悲怆与绝望,却是如此彻骨冰寒。
但无论如何,她早已下定决心了。
荀无双心念一动,右手正握一剑立于胸前的同时,左手负于腰后,从背间缓缓地抽出另一柄短剑。随后,她沉目凝视魏定山,仿佛是在心中思忖着什么。片刻过后,她方才毅然地举起左手剑,剑尖直指魏定山,好似在宣告着自己已然放弃了守势,尽力一搏。
而这一幕,亦让荀无双想起那日比武招亲之时,她曾面对着那蛮子使出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那一剑刺出之时,荀无双成竹在胸,但结果却是凄惨收场。荀无双还记得,那一战过后,魏定山曾向她提点一二,但荀无双却始终不得要领。而她也固执地在心中认为,守剑于她而言,更多的却是掣肘,甚至这荀门的双剑之法也同样让她感到别扭,总感觉有哪里使不上劲。
但这些想法,她实在是不便说出来。如今在这危难之际,荀无双思虑再三,终还是决定放弃那不知所谓的守剑,转而为攻。
剩余十名黑衣刺客似是察觉到此方有异,纷纷放缓了手中动作,看了过来。魏定山轻轻摆手,示意自己还轮不到他们操心。
魏定山收敛起那抹冷笑,神色重归如常,他平静地望着荀无双,看着对方做出这般举动之后,依旧面无波澜,仿佛这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般。
但随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
“无双,毕竟你还是太年轻了,十六岁……就已至此,老朽亦不能苛求什么,所能说的,唯有一句‘前途不可限量’罢了。”魏定山衣袖一甩,猛然伸出一掌,同时缓缓开口说道,“但今日,你也止步于此了!”
言罢,魏定山低吼一声,气息暴涨开来,那素来如死水般平静的面容在霎时间仿佛掀起了万丈波澜,一双眯缝眼瞪如铜铃,眸中尽是白芒;脊背如生双翼,身影一跃数丈,抬手一掌,如猛虎下山,夹裹着雷霆之势,直冲荀无双穹顶而去。
这一击,竟是丝毫不留情面和余地,其所煽起的声势之浩大,竟惹得周围或战或逃的荀门弟子们纷纷寻迹望来,待看清之后,尽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与怒吼。
荀无双柳眉倒竖,昂首怒视着仿佛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魏定山,怒视着那如阎罗催命的一掌落下,她紧咬着牙关,心知,这一招她是躲不开了,或者说,她师从魏定山这么多年,清楚地知道,魏定山若真对她使出全力,那纵然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是避无可避。
于是,荀无双做了一个决定。
守势是掣肘,守剑是累赘,既然如此,将之舍弃便是!
荀无双左手猛地一甩,那守剑顷刻间化作一道夺目的青光冲魏定山迸射而去。但后者面对着这种如同自暴自弃般的打法,自是不屑一顾,那青光还未触及魏定山之时,便已然被此间无比强横的气场折断,随即炸了个粉碎。
这一招,竟连阻拦魏定山丝毫也做不到。
但荀无双显然也并不指望这弃剑能做到什么,她集中精神,将那仅剩的攻剑立于胸前,旋即双手握住,将全身的气力尽数汇聚于此。那躁动的气息在此刻如同一片片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前去,最终至于剑尖之上。
这一刻,就连大地也仿佛为之震动。
这一招,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没有以弱胜强的技巧,有的,只是残酷的以硬碰硬。因为,她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荀无双忽感脖子像是被什么勒住了一般,随后一物忽地自她衣襟内飞出,散发着深蓝色的光芒,飘然浮于面前。
荀无双一愣,忙定睛一看,随即才恍然忆起。此物竟然是不久前燕寻花交付于她手中的那枚玉玦,自己匆忙间竟将其忘了,或者说,她本来就并没有将这些神怪之说放在心上。一枚随处可见的玉块罢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但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却是无比诧异。只是她已经没时间思考这些了,魏定山那一掌,已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