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伍以来,刘景瑁没拉下过一场训练,每次都认真刻苦地完成教官下达的目标,这让他在同时入伍的兵丁中脱颖而出,被旅帅陶安云看中,选入斥候营。
要知道斥候都是军中精锐,身手矫健、为人机敏,选入其中危险性大增,但立功升迁的机会却远高于普通兵丁,而且装备优良,饷银是普通兵丁的两倍。
苦训的成果在生死关头体现出来,刘景瑁躲过稠可多的迎面一击,竭力向楼梯口滚去,想从木梯上滚落。可是稠可多身法太快,离楼梯口还有丈许远,脚尖便向他的头颅点来。
刘景瑁知道已经是生死关头,若被脚尖点中自己性命难保,双手用力往地面一推,在木地板上生生挪开尺许,稠可多的脚尖再度落空。稠可多轻“咦”了一声,没想到这个郑军居然能接连躲开自己的出击。
稠可多脚尖点地,右脚抬起向前踢去,这一次刘景瑁再难躲开,被踢得身形飞起,越过栏杆,“砰”的一下砸落在地上。稠可多见刘景瑁落地后挣了两下便不再动,也懒得下去探其生死,来到窗边将陶安云的尸体丢在一边,侧身打量着枭镇的情况。
枭镇的主要街道着火把,火光将镇子分为块,稠可多知道辎重是军中之重,一般会放在大营的中间位置,郑军的辎重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野羊湖,在枭镇的辎重不会太多,研制的新军械肯定是藏在镇中。
枭镇的面积足有四千多亩,房屋林立,郑军大部驻扎在镇外,相对而言镇内反而显得安静,除了不是骑马巡逻而过的兵丁,多数地方静悄悄的。稠可多知道,这黑暗安静中隐伏着不少暗哨,自己要格外小心。镇中心位置左侧有一大块区域没有灯光,稠可多估摸那里应该便是郑军的军械营,飘身下楼,从房屋的暗影中向着那里潜去。
快要接近,耳边听到的呼吸声稠密起来,除了进出路口的护卫外,四周的房屋内还潜伏着不少暗哨,稠可多越发确信来对了地方。沿着这块区域的四周游走了一圈,找寻着切入点,稠可多挑选了一处暗哨潜伏点,冒险进入击杀两名暗哨,潜进那片区域。
进入其中稠可多便知没有找错,里面用砖木围着寨墙,四角树着了望楼,俨然是处小军营。稠可多看到里面的建筑显然重新规整,道路变得通畅,留下的楼房皆是两层的高楼,空地上安放着牛皮帐蓬,里面传出鼾声,是守卫的兵丁。
稠可多来到一处墙根之上,凹凸不平的墙体对他来说是可以借用的台阶,足尖轻点,身形窜起,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内劲一吐推窗,发现里面堆放着东西,根本无法推开。稠可多索性上了屋顶,揭开屋瓦往下观看。
天黑无光,难不住稠可多,他早晋虚室生白之境,借助远处若有若无的火光,稠可多看见屋内明晃晃一片,是镜盾。稠可多飘身入屋,落在空处,那些镜盾堆满屋中,光二楼一层就有三百之数。稠可多拿起一块试试轻重,与起戎弥步军所用的立盾差不多轻重,盾面光亮如镜,是打磨光亮的铜。
稠可多暗暗心惊,这一面镜盾所用的铜至少有三四斤,若是装备三千这样的镜盾,光铜材一项就需万斤以上,打造一面这样的盾牌价值怕在十两银子,化州真是有钱。都说打仗打得是钱粮,有钱就能制造更好的装备,兵丁能得到更好的伙食,训练得到加强,实力自然会猛增。
放下镜盾,稠可多再次从屋顶出来,来到另一处房屋,再度从屋顶 进入屋内,这里面是弩 弓。稠可多见过郑军的绞车弩,也看过缴获的连弩,这种摆放在地上的弩 弓明显是一种新型的弩 弓。
弩箭堆往在弩 弓一侧,稠可多先取了一根弩箭在手,弩箭粗如儿臂,长约四尺,将弩前搭在弦上,稠可多用力往后拉,弦力约在二石,普通军士无法用手拉来,这个力度适合用脚蹬踏,难怪科托夫称他为脚弩。一连查看了数处房屋,稠可多大概估算出镜盾的数量在三千左右,而脚弩只有千架,弩箭的数量约在十万。
茶楼,刘景瑁幽幽醒来,浑身剧痛难忍,忍着痛疼喘息了几口,鲜血从嘴中汨汩冒出,刘景瑁估计自己的胸骨怕是尽断。屋内很安静,那个黑衣人已经走了,不知陶叔怎么样了?刘景瑁竭力抬身向怀中探去,那里有报信的烟火,作为一名斥候,陶叔不只一次地教诲过自己,只要有口气在就要把情报送出。
“呯”,烟花在屋中炸响,刘景瑁不知道是否被巡逻的兄弟听见,强忍着不昏过去。很快,马蹄声传来,刘景瑁心神一松,再度晕了过去。
镇西暗哨一死一重伤的消息很快报到值守的江安勇处,江安勇下令在镇内大搜,军械营旁又发现两名兄弟被害,不用问,有人潜入了军械营。江安勇下令将军械营团团围住,绝不能放奸细离开,新研制的军械是此次制胜的关键,若被戎弥细作探知,肯定要为战力增添变数。
江安义闻讯后亦赶来,听过江安勇的禀报后,江安义道:“不能让细作在军械营中久呆,若是毁坏了军械就算拿住细作亦是得不偿失,起火把,我要入营。”
火把光中,江安义步入营中,纵声喝道:“朋友,你被重重包围已无路可逃。你杀我军中将士,江某身为大军主帅,愿与你一决高下,替死去的弟兄报仇,你若能胜我,江某便放你离开,绝不为难。”
稠可多站在屋顶之上,看到军械营四周的火光亮起,将整个军械营圈在其中,帐蓬内休息的兵丁纷纷穿戴整齐,将军械营的路口守住。
是江安义,稠可多眼神一亮,他是个武痴,败在江安义手中后一心想着报仇,两国交战对他来说反是小事。听到江安义的话语,稠可多朗声应道:“甚好。”
稠可多解开扎紧的衣袖,夜风吹得衣襟飘舞,有一种随风而去的畅意。江安义抬头看向屋顶的稠可多,屋顶的黑影与漆黑的夜空融成一体,似有顶天立地之感。
江安义长啸一声,身形斜冲而起,朝着屋顶冲去,豪气十足。稠可多袍袖一展,有如雄鹰展翅,两脚如爪,朝着江安义的身形踏去。江安义双拳挥出,直击稠可多的足心,稠可多知道江安义的内功怪异,不敢硬接,左手袍袖迎风一鼓,身形居然在空中玄妙奇奥地划出一道弧线,从江安义的左旁划过。
掠过江安义身侧时,稠可多右手并指,一股劲气似箭直戳向江安义的肋下,江安义呼气外吐,衣襟向外一鼓,劲气击在鼓胀的衣襟上发出一声闷响。江安义旋身而踢,有如旋风般朝着稠可多袭去。
两人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不过一个呼吸,给人的感觉却如骤风暴雨,江安勇暗暗心惊,换了自己与来敌交战,怕是要被逼得后撤。
江安义和稠可多相继落地,相隔丈许,稠可多心中暗凛,自己这几年苦修不辍,得天罗法王倾心指点进益很快,自觉再遇江安义能胜他一筹,可是一交手发现自己有长进江安义也没停滞不前,刚刚交手与自己不相上下。两人相对而立,一动不动,风吹着火把烈烈作响,四周一片安静。
身处敌营不宜久呆,稠可多从袖中探出一把银弯刀,脚步飘忽朝着江安义袭来,江安勇身在数丈之外,看到稠可多身上的黑袍有如黑云压顶,身法难以捉摸。江安义一皱眉,他已经认出来敌是稠可多,此人身法十分怪异,出手的角度十分刁钻怪异,与中原的武学迥异,应对起来十分吃力。
明玉心经从经脉中流过,江安义查觉到稠可多飘忽的身形从左侧而来,左拳扬起,元玄真气凝成气柱直击而去,稠可多并不硬接,体内气息变幻,身形随之飘挪,银刀划出弧线,抹向江安义的腰间。江安义化拳为掌,拍向银刀的刀身,稠可多手腕翻动,刀刃立起迎向江安义的掌心。江安义劲气一吐,元玄真气与透刃而出的真气先行碰在一处,“呯”然之声响起,劲气吹得火把摇曳不定。
再度前往天罗教习艺,稠可多在天罗法王的指点下研习出一套刀法,刀法与身法、步法配合,迅如疾风,转瞬之间便能斩出数十刀,一经施出,真如刀山刀潮涌向江安义。透刀而出的真气,却如缚体的蛛网,不让江安义从刀海之中挣脱。
江安勇在旁边着急,高声喊道:“哥,用兵刃。”说着,将手中拿着的砍刀朝江安义抛去。稠可多身形一退,让江安义接过刀,才又重新朝前袭来。执刀在手,江安义精神大振,久未逢敌着实寂寞,今夜可以畅快畅快。
密集的撞击声传出,周围观战的人只见两团光影在不断地滚翻,有些人看得目眩眼花,不要说上前争斗,便是看看也觉得心寒。一柱香功夫,两人身形分开,江安义向后趔趄几步,稠可多则抛飞而起,落立亦是站立不稳。
看了江安义一眼,稠可多身形再度掠飞而起,没有奔向江安义,而是朝着营外奔去。众军士纷纷举弓持枪,江安义喝道:“让他走。”
稠可多人在空中,用生硬的郑语道:“江将军,今日尽兴,来日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