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那天来了众多的贺客,而且分量够重,这让冬儿倍感有面子。这场规模不大的喜事悄然在官场上传播,许多人用惊愕地眼光重新审视“二愣子”江安义,如同一只破土而出的竹笋正在迅猛地窜起。
江安义乐不思蜀呆在家中享受闺房之乐,请柬却如同雪片般飞来,似乎大郑的官场突然间记起了他,泽昌院的同窗、同科的进士、礼部的同僚、德州的老乡等等,各种名目烦杂的相请让江安义应接不暇。按本心真不愿去,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逢场作戏皆大欢喜。
晚归,微醺。江安义踏入房中,红烛下冬儿手中拿着本,若有所思。被江安义的脚步声惊醒,冬儿放下,替江安义端来清凉的洗脸水。
酒气被凉水驱走,江安义坐在冬儿刚才所坐的位置,拾起桌上的,笑道:“《仓颉篇》快看完了,冬儿,你都快成女秀才了。”
“公子,你又在笑话我。”冬儿撅着嘴佯做生气状,红唇在烛光下娇艳欲滴,惹得江安义色心大动。
看着江安义色眯眯凑过来的脸,冬儿轻啐了声,抓起桌上的一叠纸挡在身上,笑道:“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江安义接过那叠纸,头一张上赫然是自己在昆华山上所做的“鸟空啼”,一路翻看下去,“湿人衣”、“舟自横”、泽昌院中的“咏菊”、两首祝寿词,一直到最近写给田守楼的“苔”,一共十余首,江安义所做的诗词都在。
看着纸上稚嫩但却认真的墨字,江安义心头泛起感动,柔声道:“冬儿,难为你了,这些字你都认识会写了?”
“不会的字我向志昌请教了,我还问了他诗词的意思,有些他也说不清楚。”冬儿从江安义手中接过纸,叠放整齐,又在上面压上本厚,展颜向江安义笑道:“江郎,我想把你写的诗词都抄录下来,等集够了我就掏钱让人印成《平山诗词》,编撰者要写上我的名字。”
冬儿微昂起头,烛光映照粉脸微红,两只黑眼珠中焕发出光彩,江安义觉得这一刻的冬儿需要自己仰望。
将冬儿轻轻地揽入怀中,江安义逐字逐句地向冬儿解释诗词的意思,冬儿认真地听着,不时地问着。轻笑浅语,浓情深意,烛光将两个人的身影融在了一起。
第二天刚吃罢早饭,石头拿着封信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公子,外面有人送来封信,说是彤儿姐姐送来的。”
彤儿,江安义的心一颤,这段时间他有意地不去多想欣菲和彤儿,像驼鸟把头埋进了沙子里,然而该来的总会来,拖延得越久,反击得越强烈。
江安义愣了好半晌,才伸手接过那封信,轻飘飘的信在手中重若千斤,压得心一直往下坠。
三女当中,彤儿俏皮可爱,天真活泼,要是在遇上欣菲前遇上彤儿,恐怕好事已谐。然而造化弄人,清仗田亩江安义与李家成为对头,注定了这份感情难以成全。
撕开信,里面是张纸,展开白纸,浓墨重笔的一个“恨”字。
纸从手中飘落,落地无声,心却裂出无数细缝。
永昌明德门外,马车停住。彤儿探身从马车中回望,帝都巍峨,却是伤心之地,此番南下,相见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