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雨回头,瞥了他一眼。
“小离不适合当杀手。”苏昌离死后,大家长是这般对他们说的。
执伞鬼回过神,继续目视前方,道:“没有什么是天生就合适的,你也不是天生合适当道士,但在暗河,你必须合适当杀手。”
“你是想,暗河浮出水面之后,我便是最后一代的傀?”余理沉默了一会,说道,“用我的肮脏,换你们暗河的洗白?因为我本就不是暗河的,所以牺牲起来没有心理负担。对吧。”
“随你怎么想。”苏暮雨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两个大男人,说的话怎么比女人还云山雾罩的。”苏幕遮的唯一作用,便是此刻缓冲两人的矛盾,轻轻把矛盾按下来。
三人一同追击了许久。
天将暗了下来,军营若隐若现在雨中。
军营附近暗哨,一直都尽忠职守,不过这趟遇上了的是无孔不入,无人不杀的暗河,轻轻绕过了军营的暗哨,暗河的三人已经潜入军中。
总兵大人归来,生火造饭之后,雨还在下,仿佛不会停一般。
用过晚饭,总兵营帐内,灯火通明,已经被军医涂了药膏,包扎得如同木乃伊一般的戚承辉,独坐营帐内,点校此次参与踏苗的名单。
“将军。”帐外传来典礼求见的声音。
“进。”戚承辉目光不离案台,出声招呼道。
“将军,何至于如此。”典礼进帐,将蓑衣解下放到衣架上,抖了抖一身雨水,苦笑道。
“我御下不力,本该如此。”戚承辉放下毛笔,说道。
“马知府只会当你是做戏一场给百姓看。”典副将上前,说道。
“他想他的,我做我的,怎么?他临安府知府真的就是那通天彻地的圣人,言出法随?一个念头我戚某真的就如同他所想了不成?”戚承辉不满说道。
“这北离,自开朝以来,武本就不合。”戚承辉无奈道,“历代皇帝都怕武将手握重兵会谋逆故而处处想削弱武将的权力,给了官相应的权力,而武将嘴巴笨又不会反驳,江湖草莽又以武并起,让皇帝心生不悦,搞得如今贵武贱,那还能如何。”
“我是说,总兵,你不应该这样的。”典副将拿过茶壶,给戚承辉干了的茶杯续上一杯,道,“马知府敢如此肆意妄为,公然到营内调兵,定然是上头有人授意。指不定是小太师。”
“狗屁小太师,就姓董的那个跛子?这辈子都没法参加殿试,我还怕他从天启城里爬出来弄死我?”戚承辉笑骂道,“不过是些许父辈荫德罢了。可是,我戚某也很是眼红这番身世啊,我戚某若是有如此父辈,怕也能追上叶大将军的步伐。那能为北离,做多少好事啊。”
“将军大义,可你的上峰,三江总督符守祺,符大人,他可是太师门生。”典礼副将放下茶壶担忧说道。
戚承辉看了看那被典副将放下的茶壶,良久,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当我赶到恩师符守祺年前之时,恩师已经说我错了,不该离营。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总督他?”典副将惊讶,“已经全然知晓?”
“恩师说,他从未发过急报与我。”戚承辉喝了一口茶,说道,“但是敢用他三江总督符守祺,符部堂的名义给我发急报。还不畏惧恩师的追究,说明,此人能只手遮天。”
“此番遮天蔽日的效果,莫非与某位皇子,或是某位王爷扯上关系?”典礼思索,说出自己所想。
“不清楚,不敢妄言。”戚承辉也掐灭了典礼的思考,“在我这说说也就罢了,你私下也莫要与他人讨论。”
“是,末将知晓。”典副将行礼告谢。
戚承辉的警告,也是对典副将的一种保护。
“恩师说了,让我回去之后,莫要再处理此事,以免引火烧身。”戚总兵感慨道,“我自知,我官场上的智慧不如恩师高,这朝廷水深,不如军旅一途简单,我大概没有恩师指点,也玩不过来。”
“在此番调兵踏苗之前,改稻为桑的推行已经在我这吃了不少的亏了,符总督也看不惯的,但囿于他乃太师门生,故而出手不得太明显。”戚总兵无奈说道,“只能我这位手下假意顶着压力去做。符总督的压力,着实比我还大。”
“需要在朝廷上保我,替我这个学生擦屁股。”
“索性总兵吉人自有天相。”典礼笑了,瞥了一眼戚总兵案台之上的名单。
“总兵,这是?”
“参与了踏苗一事的人员名单。”戚总兵将名单往前一推,递给了这个心腹副将。
“正好你来了,你好好去查查,我们赶往总督府之时。马知府来调兵是谁出的头?”戚承辉仰头闭目,正打算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下,却被压到了背上的伤口,顿时邹起眉头,嘴角抽动。
“总兵大人。”典礼放下了名单,担忧说道。
“无妨。”戚承辉就这样靠在椅子上,伸手阻止。
“是。”典礼低头快速浏览了一遍名单,皱眉道,“总兵,你是觉得,咱们营里,出了细作?”
“细作称不上。”戚承辉睁开眼睛,“都是我戚承辉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好苗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怕不是家里急需用钱,受了别人的钱财,一时糊涂罢了。”
“你去查一查,如果真的不合适继续留在营中,拨一些银子,遣散算了。不要闹得人尽皆知。”戚承辉无奈说道,“当兵,只不过也是为了混一口饱饭罢了。”
“总兵宽宏。”典礼行礼道。
“这海寇进犯,是越来越频繁了。”良久,戚承辉又疲惫地说道,“浙江临安府,本就田土稀缺,还要改稻为桑,百姓都食不果腹,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给我们当兵的吃。”
“马知府懂算账,不过是朝廷的账目罢了。人的账他却不会算。”
“这临安府若不能自给自足,必然需要去湘楚一带进粮籴米。本来由那青城山赵道君新育种的粮食,亩产丰富,还可供应本府,粮价也降了许多。但是这要是改稻为桑之后,算上交通运输之费用,当地百姓哪里还吃得起饭。”
“更何况,几日前,那位游学到此处的谢先生也说了,倭寇频频犯我,定是国内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接下来若士兵没有足够的粮食供给,那什么抵挡更为频繁与猛烈的倭寇?”
说到此处,主副二将,都一阵沉默,仿佛都在想,庙堂之上的那些位,到底有没有把人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