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雄猛地抢前几步冲入人群之中,抡起铁锤横向扫了半圈,一米五的锤身加手臂的长度,他周边两米多范围内的数名贼人被扫中,惨叫声中倒地不起。
贼人见周雄勇悍无比,惊慌之下纷纷避开,涌向他的两侧;重甲步卒们在周雄的带领下横冲直撞,片刻功夫便将持盾贼人的阵型打破一个口子,身后的长枪手、刀盾手迅速跟进,枪刺刀砍,将突破的缺口扩大开来。
官军甲兵这一轮攻击,虽然杀伤贼兵人数不多,但破坏力和威慑力足够大,两百人的突进,压迫持盾贼兵向两侧退避,露出身后被遮蔽的无盾贼兵。
滚地龙就在前阵中,眼见官军甲兵凶悍,如果不及时补上缺口,自己的部下很可能就要往回败退,他咬牙大吼一声:“跟俺上!”,随即高举长柄砍刀向官军甲兵冲去,一群勇悍的贼人喊叫着紧跟其后。
滚地龙冲到一名重甲步卒近前,双手挥刀斜斜劈向他的颈部,那名甲兵手中狼牙棒向上一撩,滚地龙糊口发麻,手臂顿时无力,长刀飞向半空,随即那名官军的狼牙棒横着扫向他的身子,滚地龙身后的贼人反应奇快,抓住滚地龙的束带将他拖后半步,狼牙棒带着风声从他身前几寸远划过,滚地龙惊出一身冷汗,电光火石间,自己的命差点没了。
一名贼人趁机猛扑过来,手中短锤狠狠击打在这名官军腰腹上,这名甲兵吃痛之下略一弯腰,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正喷在伤他的贼人脸上,贼人的眼睛瞬间被鲜血糊住,一柄页锤砸在他的肩膀处,惨叫声中,他的半个肩膀被砸塌,人也随即倒下。
一柄长长的钩镰枪勾着了受伤甲兵的小腿,持枪贼人向后发力一拽,甲兵站立不稳倒在地上,没等他起身,几把刀枪落在他的脸上,这名甲兵顿时身亡。
滚地龙换了一把长刀,红着眼睛拼命向前劈砍,众多贼人在他的带领下,悍不畏死的向前冲杀,重甲步卒虽然骁勇,但毕竟人数太少,很快被大股贼人围住,陷入苦战当中。
贺世贤看到官军甲兵陷入重围,立刻让亲兵传令给两边的马队,围上去突击官军方阵的侧翼,只要侧翼打开口子,步卒面对骑兵的冲击只有死路一条。
不远处的贼人马队接到命令后,迅速从两侧向官军侧翼冲来。
一直没有参战的川兵分为两部,每部三千人左右,分别由总兵秦翼明和游击高其勋带队,为的就是遮护住天雄军的两肋,此时看见贼人马队冲来,两人分别下令,两边阵营中各有一千名步卒出列,手持拒马枪朝向贼人马队,一千名盾牌手持盾守护两旁,千余名弓手聚成方阵紧跟在后。
官军手中的拒马枪长达近四米,前排的长枪手将拒马枪尾部插进地面,一脚踩住枪尾,一手扶着枪杆,锋利的矛尖斜着指向来敌方向,后排则把拒马枪架在前排士卒的肩上,顿时一个如同刺猬般的方阵组成。
高其勋骑马持枪立在枪阵侧后方百余步外,十余个亲兵围绕身侧,众人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崇祯八年那次讨饷杀死上官一事,洪承畴手下留情,并未处罚闹事的官兵,反而补发了数月饷银,但因对川兵闹饷一事心有余悸,所以率部进军陕北时将川兵留在了当地,后来朝廷委派秦良玉的弟弟秦翼明为总兵,借着秦良玉的威名来压制住他们,后来转到卢象升麾下效命,在卢象升恩威并施之下,川兵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很多恶习也有所改观。
此次滁州城外之战,卢象升依然安排天雄军打头阵,川兵只是起个遮护侧翼的作用,这让川兵上下非常不满,他们自认为川兵骁勇善战,自当作为先锋冲杀在前,那样才能立功赚取赏银,只是做为掩护友军的后备队,有大材小用之嫌,几个千总、把总找到秦、高二人,让他们出面找督帅,要求和天雄军调换位置,秦翼明性子软,两边都不想得罪,高其勋可不是吃素的,凭借着日常树立的个人威望,将那几个将领大骂一顿方才作罢。
贼人马队约有五百余骑,冲至距官军百余步时,枪阵已经摆好,贼人们望见森然的枪阵,顿时头皮发麻,陡然之间,马速放慢下来,他们的本性是劫掠无辜,可不想拿命去换银子,平日遇到这种情形他们不会直冲,但现在是两军激战,一旦马队畏敌不前,那可会大大影响士气,一旦战败,那些大头领可不会绕过他们,但要是想突击官军方阵,那这座枪阵是根本绕不开的。
两军激战时地面腾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原先被挡住视线的贼人马队冲过来才发现,官军的马队就在步卒大阵二里开外,一直被步卒阵型所遮掩,并且为了不被对面贼人发现,连旗帜都没打,一大片红色衣甲组成的锋矢阵虎视眈眈,一旦冲锋的号令下达,片刻之后便会冲入己方大阵之内,现在他们只是在等待贼人阵型被破开而已。
冲在前排的贼人吓得亡魂皆冒,纷纷扯缰控马,战马在枪阵前几十步划了个弧形便要转回,高其勋反应迅速,大喝一声:“箭!”
早就弯弓搭箭准备就绪的弓手们,随着喝令松开手指,千余只长箭飞向前方,正在减速转弯的贼人顿时惨叫连连,几十名贼人或是直接被射中,或是坐骑中箭,已经转过弯的贼人拼命打马奔逃,后排贼骑虽然不明所以,但多年形成的默契使然,大多数贼人在没进入官军弓箭射程之内时,便开始拨马奔逃而去,所以官军的第二波弓箭只杀伤数名贼骑。
高其勋破口大骂:“龟儿子!跑的比兔儿还快!”
卢象升发觉战况进入僵持阶段,往日很少和官军硬拼的贼军今日一反常态,依仗人数多出官军数倍之力,硬是顶住了重甲步卒巨大的冲击力,尤其前排近万的贼人,已经打出了血性,悍不畏死的与官军展开肉搏,两百名重甲步卒已经伤亡数十人,长枪兵的阵型在贼人的冲击下也开始松动。
卢象升果断下令:“掷弹兵上!马队准备冲锋!”
后阵一百名掷弹兵分成两部,在两名把总的带领下大步向前,迅速奔向枪阵两侧;因为重甲步卒已经杀入贼人阵内,贼军避其锋芒,纷纷涌向两边,大团的贼人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长枪手组成的方阵只有三排,最后一排距贼人也就十步开外,随时准备向前,以便填补前排官军伤亡留下的空缺,随着战况的深入,长枪手伤亡逐渐大了起来。
两部掷弹兵到达后站成一排,在把总的大声喝令下,吹手持的火绳,点震天雷引信,默数五六息之后,纷纷将两斤重的震天雷奋力向前投了出去。
因为陶罐制成的震天雷落地后没爆炸就摔碎,所以在崇祯的指令下,锦衣卫从各地寻找到很多铸造铜器的匠人,用生铁铸成薄薄的外壳,除了体积较大以外,已经和后世的手榴弹基本相似了。
这些掷弹兵都是经过严格挑选,不光是力气大,还要沉稳细心之辈,要是心思不够沉稳,临阵慌乱,引信刚点或者没有发力投到自家阵营中,那产生的效果将会大不相同。
为了安全起见,军器监制作的震天雷外引信较长,需要近十息才会尽,震天雷要在着后五六息后才能投出,那样基本在落地后瞬间就会爆炸,杀伤力自不必说,如果刚点就投出去,落地后还要继续烧数息,在密集的人群中,引信很可能被踩灭,那这枚震天雷根本没用。
后者更加可怕,毕竟是在自家阵后面投掷,很多人慌乱之下会瞬间没了力气,如果震天雷落到前排自家阵中,那造成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自家严密的阵型会瞬间崩溃,因为这毕竟不是后世热兵器世代的散兵阵型,冷兵器阵型必须紧密才有杀伤力,交付震天雷时,军器监特意派了几名制作震天雷的匠人前来指导,挑选出来的掷弹兵也是日日操训,直到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后方才成型。
百枚震天雷从长枪手头顶飞过,落入几十步外的密集的贼人阵中,很多贼人被从天而降的震天雷砸中,没等反应过来时,火光崩现,随即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环响起,断肢残臂四处横飞,经过改良的黑火药爆炸威力非同小可,除了弹壳爆破的碎片杀伤惊人以外,里面掺杂的碎铁片、瓷器碎片也四散飞溅,给众多连布甲都未着的贼人造成了巨大的杀伤,很多贼人的面部布满了碎片,眼睛也被迸射的碎片刺瞎,捂着眼睛惨嚎着,爆炸范围外没有被弹片伤害的贼人,也被巨大的声浪震的晕头涨脑,滚地龙、皮里针都被炸死当场。
巨大的爆炸声和贼人的惨嚎声响遍战场,前排与官军拼命的贼人们手上动作顿时一缓,有的人甚至不顾正在刺来的长枪,抬头向天望去,明晃晃的日头当空,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无。
官军日常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闻听爆炸声起,顿时精神大振,手中长枪用力向前刺去,被爆炸声惊的走神的贼人惨叫声里中枪倒地。
后面正在涌来的大股贼人听到爆炸声,看见硝烟散尽后犹如修罗场般的场景,吓得心胆俱裂。
“天爷爷打雷了!”
“官军施法术了!”
“快跑快跑!”
各种惊恐的叫嚷声中,有人率先向后奔逃,然后迅速蔓延开来,前、中两阵的贼人们开始大面积的溃逃,早先跑回来的马队头领已经告知后阵贺世贤、高神通,官军马队正在步卒阵后待命,此时远处爆炸声传来,爆炸产生的硝烟和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还没搞清楚什么事情发生,成千上万溃逃贼人向他们席卷而来,贺世贤骑在马上,已经看到远处官军马队的身影开始出现,他叹了口气道:“俺们走!今日败了!”,随即拨转马头带头向北驰去,他的一众亲信驱马紧跟其后,高神通咬了咬牙,大喝一声“走!”,打马去追赶贺世贤,手下的亲信头领也纷纷带着自己的部属开始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