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奉玉望她。
白秋问道“妖王临死之前都没怎么挣扎,又留下那么一番话……他这千万年来,莫非也觉得孤独?”
奉玉答“无论如何孤独,他也仍旧是十恶不赦之人。当年生灵涂炭,妖王势力范围之内近乎寸草不生,无数凡人灵物丧命他手。恶念聚集起的妖物许是亦有情感,亦有心神,但无论如何,不可因自己的欲|念,践踏他人的修为生命。”
白秋自也是这么想的,连忙赞同地点头。
这时,话完之后,奉玉稍稍一滞,忽而又问道“说起来……秋儿,你可觉得我与妖王有所相似?”
“……诶?怎么会!完全没有!”
白秋一愣,赶紧用力摆手否认,但看着奉玉一动不动注视着她的目光,又被他望得脸红。
想了想,白秋努力地表达道“神君,妖王说得话,你不要在意……他这么说,无非是因为你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冷淡些,喜怒不行于色,所以才觉得你是一路人。但是……我同天军营里的其他人都晓得,实际上并非如此,你待我和其他人都……”
妖王觉得奉玉冷面冷心,无非是天界的一些闲谈听得多了,又看他平日里少表露情绪,实际上就是以貌取人……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只是白秋说得惊慌,生怕表达不到位,难免有些语无伦次,而且被奉玉看着,脸也越来越烫。
奉玉看着白秋微微泛着桃花的脸,不由得淡笑。
妖王毕竟是万年以上的大妖,至今妖中都无人能够达到他当年的情况,关于感受的部分,其实大多还是说得准的。奉玉心里自是清亮,但听妖王说话时,他也未必全无动摇,此时看着白秋全然信任他的样子,倒是有点高兴。
于是奉玉停顿片刻,未将妖心拿在手上看多久,就随意地将它收了回去,甚至没有做什么评价,只回头去牵白秋。
白秋想起当初在奉玉记忆中见到的情景,知道神君他对了结这件多年来的大事多少有些惆怅,便挪了挪身子,就亲热地靠在奉玉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白秋眼睛一眯,高兴地在他肩上蹭了蹭。
奉玉的肩膀宽阔,由于受了伤,白秋能够嗅到他身上浓郁的仙药味,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却觉得奉玉身上的气息好闻,有种难言的安心之感。
奉玉轻轻地抚摸白秋柔顺的长发,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继而问道“……秋儿,等伤养好之后,你可否陪我去一个地方?”
“嗯?”
白秋愣了一下,但自是不疑有他,马上点了点头,接着又趴回奉玉怀中。
……
尽管奉玉的伤愈速度颇快,但天军营中并非人人如此。
天军们在森林中一口气滞留了数月,因为妖王幻境在这里藏了七千余年,周遭难免受到了影响,不止几乎没有灵植灵物生存,还被感染生出了不少恶妖苗子,这数月间,身上伤势不重的天兵天将索性活络筋骨,将这一带一口气彻底清理了一遍,可谓万径妖踪灭。奉玉期间也出去了几次,并且改在临时军营中处理军务。他身上的伤疤大约过了两个月不到就没有了,倒是令白秋松了口气。
转眼到了回天军营的这日,所有人早早就收拾好了行囊。不过,随其他人凯旋回天军营之后,奉玉并未久留,前脚简单地接受了一下欢迎,后脚便带着白秋两个人低调地出了军营,一路往东面去,接着,白秋就又见到了熟悉的仙台。
这里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白秋随着奉玉一步一步踏上天阶,不久就踏入日光照不进的穹顶之下。在四座皎白的长明灯映照之中,满池的莲灯莹莹闪烁,像是一池的星火。
奉玉走上前去,在莲灯池边站定,他将手放入水中,碰了碰摇晃的莲灯,仿佛是熟悉他的气息一般,莲灯随着水波轻轻摇曳,也在奉玉指尖晃了晃。
这里很安静,在四周的莲灯光火之中,白秋也不由得严肃起来,跟着走到池边上,看着池水中的火光。
奉玉停顿片刻,从袖中摸出那颗妖心来,放在水池边。
他道“这里的天军绝大多数都陨落于仙妖之战,是为天下苍生而散了修为,如今……也算对他们有个交代。”
白秋一愣,便看着奉玉在水边闭上了眼,似乎在祈愿。她稍微思索了一瞬,便也双手合十,像给凡人降福一般,将自己的仙气降了一些在莲灯之上。
她好歹是是个有狐仙庙的狐仙,虽说修为实在不算高,仙力也有限,但身上还是有些功德的。不过,她这一点修为的祝福对死而复生、渡劫成仙大约没什么用,更何况对象还是神仙,无非只是聊以慰藉罢了……因此在降下仙气后,白秋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侧了侧头,见奉玉还未睁眼,想了想,便学着奉玉之前的样子,伸出手,指尖在池中一点。接着,池中慢慢地漂过一盏莲灯来。
这是齐风仙君的莲灯。
周围的不少莲灯里,已经有微弱的神魂气息,但这一盏仍是空荡荡的,唯有火光在重重仙台上孤独地摇曳着,有些孤寂之感。
白秋不禁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