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韶华将扇甩出。
折扇在空中翻转的同时,藏在扇中的银针也尽显锋芒,砸向了青面獠牙。
青面獠牙刚踏入月光中,脸上已不知在何时戴上了那青颜恶兽面具,正朝天露着獠牙。他猛地仰头,折扇自他鼻尖一寸之地擦过,进势却丝毫不停。
“这么快就认真了么?”任韶华微微赞叹,然后便闲然消失了。
而他原先所处的位置,腾起了云雾。
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
“水穷云起?”作旁上观的枫衣女喃喃道。
一阵白雾缭绕后,任韶华在青面獠牙的身后出现,接住了先前丢出的折扇,如骤雨般劈下。
青面獠牙急忙收伞,随后猛地撑开,那系在伞沿的铃铛急然下坠。在月光的照耀下,铃铛与伞之中似乎连接着极细极细的流光,实际上正是丝线。那群丝线乍一看正毫无规律地摆动着,可每一次摆动,都能令末端的铃铛准确无误地接下任韶华的每一次攻击。
不知是刻意而为,还是习惯了长夜的宁静,青面獠牙竟以他那精湛的操纵技艺,强行让伞上的铃铛不发出任何声响。
“多谢了。”此刻只有任韶华明白,青面獠牙不令铃铛出声,是为了不打扰柳一离奏琴。
但这么久过去,房内琴声,依然未起。
可青面獠牙并没有留给任韶华多余的思考之机,他将伞一旋,所有的丝线尽数系在了一起,铃铛也开始朝一个方向转了起来。
伞面上的彼岸花忽然无比妖冶。
夜依旧静谧。
可任韶华耳边,就不是那么静谧了。
一个红衣女人,正凑在他的耳畔低吟浅唱。
任韶华微微皱眉。他曾经身为孤舟公子,对这个与孤舟舫齐名的杀手组织也是调查了数年,他明白,这凄清的歌声,自然是因为那铃铛的摆动,而响起来的。乍一听倒真让他心头泛起了一股凉意。若是再这么下去,是神识被控,还是头痛欲裂致人疯魔,他也不得而知。
但好就好在,他出身风华门。
风华门,立足江南已达百年,以风流起家无愧世事。其招式,也是满含了“风流”二字。
历代的通音晓律,这也就造成了,风华门弟子对于丝线出神入化的掌控能力。
于是,他弃扇,改为出掌。
风华九绝的掌法,灯明花烬。
却不是那索命的花烬。
而是柔绵的灯明。
白皙无暇的手掌在空中留下了阵阵残影,越过了伞面,轻轻触上了那些系在一起的丝线,只是一瞬,那看似打了死结的十七根丝线,就这么被他拨乱反正,重归回了原本旋转的秩序。
耳畔,也归于了安宁。
青面獠牙持伞猛退数步,抬头看向任韶华。
“能与逝者合二为一,心神相通,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的。”任韶华收回左手,朝着青面獠牙说道:“光从这一点,我就能看出你过去这些年来对此的执念。”
“但是,我们是一样的,也是不一样的。”
青面獠牙身体微微一颤,枫衣女扭头看了他一眼,朝任韶华问道:“哪里不一样?”
“多年前,我也曾被迫与自己的妻子相离,落魄至孤舟之上,吟风弄月,寞钓江雪。我和当年的你一样,心中也埋藏着一颗复仇的种子。而我和你不一样的是,你为了仇恨,为了追逐你已逝的妻子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剑,将你妻子与自身相融。“任韶华说及此处顿了顿,“而我——”
“自始至终,都是公子。”
谈吐风流,公子,应如是。
说罢,他伸出了右手。
花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