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荷伏在山洞里的一块大石头上,粗糙的大手正握着一支毛笔,奋笔疾。
他身旁,秦远就着纸上的墨字,有气无力地念诵着:“标下率众已牵制吸引金兵五个时辰,将之引领于鲶鱼洞周遭,今已再难应付金兵之攻伐……”
“诶诶,小秦相公,你念得慢一些,慢一些,某家还未写完呢!将之引领于鲶鱼洞周遭,然后呢?”
秦远语速过快,蹲在石头前将其所说的话写下来的王荷顿时着急了,连忙出声打断。
“今已再难应付金兵之攻伐……”
秦远耷拉着眼皮,回了一句。
接着又道:“因而标下现领小台村猎户部、鱼肠道简字部二十杀手,向南转进……”
数百字一通念诵下来,王荷终于将信笺情报写好了,搓了搓手,仔仔细细地将信笺搓成一个小团,塞在了一头信隼脚上的小信筒里,走到山洞外面将之放飞。
再进来山洞时,身后已经跟上了肖老大与燕赤二人。
秦远看肖老大脸色不对,也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多言,只是冲王荷无奈地笑笑:“王将军,何至于如此麻烦,一封信笺,在下帮你润色加工、代笔写了就是,你又何须自己再抄写一遍,岂不是多此一举么?”
王荷嘿嘿一笑:“润色加工可以,但是代笔可是使不得的。”
“殿下毕竟是殿下,地位差别,某家的态度可得端正,不能有分毫僭越。”
秦远翻了个白眼。
一个身份见不得光的大逆而已,从前的尊贵地位早已不复存在了。
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当着王荷的面说出来,否则对方非得跟自己翻脸,于是秦远也顺势住口,向脸色阴沉的肖老大行了一礼,便径直走出了山洞。
洞外的天空,呈现黯蓝之色。
东方已有些微天光冒出了头,又是一个白天,望风岭此间全是小台村的乡亲们,在山洞间忙忙碌碌的,唯有秦远自己,倒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自从肖老大决定带着全村人投奔那位燕王遗子,后有王荷被派遣道小台村应付金国部卒之后,秦远便很被动地清闲下来了。
生终究是生,上战场指挥部卒作战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似王荷这样的军卒来做才是。
然而目下,清闲归清闲,秦远内心也陡然有一股子寂寥无趣的情绪在这清闲里涌动出来了。
早先之所以选择留在小台村,是因为秦远了解义父几人接下来会对燕州郡等地展开的一些行动。
而小台村这个地点,就是会被波及的义父行动波及的一个地点。
如今小台村危难已解,又有了王荷将军作为臂助,秦远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对小台村的帮助已经不大了。
秦远自认为还是有些抱负的,留在小台村固然衣食无忧,受乡亲敬重,日子也会过得舒心,但于心中抱负无益。
他在石渠子山洞口踱着步子,片刻后,下定了一个决心,右手握拳,击于左手掌心,转身又朝着山洞里走去,来到自己居住的一处洞窟之后,秦远收拾了几件衣服,一些干粮,打了个包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台村。
这次不辞而别,待到小台村乡亲们再见到秦远之时,已经是月余之后的事情了……
天地茫茫,前路无着,秦远满腔热血,未配好剑,便不再佩剑,决心出门见江湖。
——
秦远走后,山洞里的肖老大目光冷森森地盯住了王荷,将王荷看得内心一阵发憷,讪笑道:“肖老哥儿,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
肖老大被王荷的态度气笑了,伸出手指虚点着王荷的胸口,含怒道:“老汉还从未见过你这等厚颜无耻的燕翎卒子!”
“你还问老汉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先前那一下子突然改变计划,可知道它差一点便坑了老汉一个村子的妇孺老幼?!”
“若不是老汉准备充分,早先让人做好了种种埋伏设计,只怕此时的望风岭,到处都会是我们村乡亲父老们的尸体!”
肖老大表情严厉,语气激烈,冲着王荷咆哮。
一旁的燕赤面红不已,不敢劝说盛怒之下的肖老大。
王荷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改变计划?改变什么计划?”
“某家当时便与燕赤说了,一百余金国兵卒一刻之后便会到达望风岭范围,让燕赤通知你早做准备了么?哪里有改变计划?”
“那一百余金国兵卒,莫非没有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