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邪一手抓着主事秀才的手指,扭得他跪倒在地,惨叫连连。眼睛在一众读人面上扫过,常年杀人砍头养炼出的对人这种动物的主宰生杀气势,竟在一时间骇得众生忘了提同伴指摘杨立,呆站在原地!
杨立有心让这嚣张的主事秀才吃些苦头,眼看其疼得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也没有令都邪放手,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小心抿了一口茶水。
孙白虎站在众生身后,将这一幕看得真切。心中暗暗震惊,那布衣白丁身后仆役周身散发的气势,自己也只在父亲的随行护卫身上见过,对方倒真可能大有来头,不似仅仅一个白丁身份那般简单!
不过此时孙白虎亦是骑虎难下,事情是他挑惹煽动众人才成了当下情形,若因这杨立身份神秘便欲要对其之作为不闻不问,自己一个刺史嫡子未免也显得太软弱了些!
但再欲煽动众人,上去将杨立与宋宪殴打一番已是不能,只能想个折中的主意。
他正在心中暗暗思忖,坐在主位的三个大儒已经将目光投递了过来,看众人乌泱泱聚拢在杨立与宋宪身周,被人唤作秦翁的老者皱了皱眉头,向众人道:“怎么回事?”
引起三位大儒的注意没有太大问题,但若引起那正低头审阅诗的陆大先生注意,就是不妙了。
孙白虎连忙道:“学生们正要与宋兄和你友人诗切磋一番,正聚在一处讨论呢。”
秦翁听得孙白虎言语,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颌首道:“诗词切磋,自古有之。你们今日既有这样的心思,不如让我们几个给你们做个评断如何?”
陆大先生亦抬眼,向众秀才看了过来。
孙白虎心中一喜,没曾想只是随口之言,却引来了秦翁几人愿意做个评断,如此便可挟势逼迫宋宪与杨立。
他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宋宪两人来的时候,可未曾准备诗,正好借此拿捏二人一番!
当即道:“先生有命,学生焉有不从之理?”
宋宪一见这边已经引来先生们的注意,顿时心中慌乱,频频向杨立使眼色,生怕杨立因为自己受了先生的斥责。
杨立也没有想令都邪在这诗会之中,一掌毙杀了主事秀才,便抬了抬手,都邪顺势松开了主事秀才的手指。
主事秀才痛得满地打滚,喉咙中迸出意义不明的音节,都邪这一放开,其手指上的疼痛渐渐消减,重新有了气力,便要爬将起来,对杨立与都邪开口咒骂。
都邪盯着面庞血红的主事秀才,嘿然开口,语气阴森,低声道:“你这样的秀才,老子一手就能抓死大把。奉劝你,莫做嚣张之态,小心晚上归家,被人背后敲了闷棍,趁你昏迷之际,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什……什么!
主事秀才终于认清形势,眼前这面相普通的布衣仆从绝不是平凡之辈!
他不似孙白虎那般,出行皆有随从护卫,家世显赫。他的父亲只是这盛州府衙的一个小官,可不敢得罪那些江湖中人,否则便真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在都邪阴森目光注视下,主事秀才低下了头,噤若寒蝉,脸色煞白。
“大家且先回到各自座位上去吧。”
孙白虎在众人背后,轻轻开口:“既然是个诗会,也该有个诗会的体统,可不能任由某些人肆意破了去。”
众人闻言,顿时意识到他们还有孙白虎这个靠山,还有诗会这个噱头。
那宋秀才可不似大家为这诗会上,能搏美人一笑, 精心准备了两三首诗,如此便正好给了自己刁难宋秀才的借口!
众人依言回到了各自座位上落座,目光大都聚焦在孙白虎身上,想看看他如何分解此次诗会。
孙白虎的目光自杨立二人身上扫过。少顷,才慢慢道:“既然某些同侪不识大体,不知这是甚么场合,有失体统。那么在下便要斗胆,立下规矩了。”
“这次毕竟也是个诗会,大家且即兴发挥,做一两首诗词来,在座诸位,可都是饱学士子,莫要辜负了这诗会之名。”
他的目光又一次自杨立与宋宪身上扫过,微带嘲讽,接着拂袖转身,往自己的桌案位置走了过去。
“诸位皆是知礼之人,我们这个诗会,虽然并非强制令诸位作诗,可是好歹也冠以‘诗会’的名头,若是没有几首诗词从此流传出去,未免也太不像话了一些。”
孙白虎的同伴张邈站起身来,朝众人遥遥举杯,接着话锋一转,“倒是某些人可得小心些,别让人觉得你的秀才功名是哄骗来的,若是自知心虚,早早退出,也免得说大家到时候针对于你。”
又一个身材胖大生起身,符合道:“正是如此,某些小地方出来的生,没见过世面,不懂得规矩也算情有可原。
可是长辈先生近前,有些人还如此猖狂,不通礼仪,未免也太辱没我们菁英社的位格,在下未曾想到的是,我们一个诗会,竟然还能召来布衣白丁骗吃骗喝,真是可笑。”
这是在暗里说杨立了。
坐在主位的三个老者微微颌首,表情也算平静,只是眼神却是时不时地往杨立这边扫过。
看来他们对这些生口中夹枪带棒讨论的人是哪两个,心里也是清楚得如明镜似的。
宋宪看三位老先生竟是如此反应,内心有些失望。方才争执过程,旁人不知,他可是一直在关注三位老先生的反应,三人是将过程全都看完的,却纵然那些人大放厥词,明里暗里言语重伤己与杨兄,真是颠覆了宋宪对这些盛州大儒的印象感观。
倒是那位一直令宋宪皱眉,认为其粗鲁野蛮的陆大先生在此时站起身来,一挥袖袍,冷着脸看你一句我一句互相配合的张邈二人,斥责道:“既然是诗切磋,那便切磋就是,说忒多废话作甚!”
“一个个男子汉大丈夫,却如那碎嘴婆娘般叽叽歪歪,丢人现眼!”
劈头盖脸一通斥责,顿时令张邈二人脸色讪讪,匆匆向陆大先生行了一礼,赶紧坐了下来,闭口不敢再言语。
“你们之间有多少龃龉,老夫也不管。”陆大先生目光落在孙白虎身上,冷笑一声,“但是你等切莫以为自己都是些什么好货色。”
其目光直直地盯着孙白虎,言语还是如此粗鄙,令得孙白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有些抹不开面子。
莞莞姑娘也受到陆大先生言语波及,低下头去,虽知晓对方不是在说自己,内心却依然有些不舒服,就好像那些言语就是在说自己一般……
“行了,既然是要诗词切磋,那现在便开始吧,少费些口舌,多想点诗词!”
陆大先生一挥袖袍,坐回座位。
众人又是一阵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