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痕月垂下眼帘,将眸子里所有汹涌的情绪都挡在里面。
他低声问道:“你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是的。”归潇冷冷地说,“这些就是我所能告诉你的……关于‘天才’的诅咒。”
“真实性呢?”
“不保证完全真实。我毕竟……只是一个被软禁起来的囚犯,不可能真正参与到阴谋的中心去。”归潇说道,“但我可以观察,可以打听,可以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信息。时间长了,他们对我逐渐放松警惕,口风也不会那么严实了。君殿主,你别看我贪图享受,就以为我是个废物。好歹……我也是曾经的‘七星’之一,可不是浪得虚名啊。每天被限制行动的范围,也只能多动动脑子,才能够打发无聊的时光了。”
君痕月的头微微低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陡然抬头。
他说:“我知道了,走吧。”
两人走了出来,慕晓槿已经等得打瞌睡了。
“说完了?”她斜睨两人,“君殿主,我帮你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你应该要感谢我吧?”
“卖我这么大的人情,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君痕月说。
“原谅?”慕晓槿笑了,“瞧您这说的,君殿主,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从我进入冀城,你就在跟踪我吧?向羽林卫透露我行踪的,也是你吧?”君痕月淡淡地说,“只不过你泄密的时机刚刚好,让羽林卫来不及调动更多的势力,凌霄阁附近武功能够接近我的只有已经退隐的易铎一人。然后利用我和易铎对峙的混乱,暗中协助长天救出归潇。”
慕晓槿没有说话,唇边笑容不改。
“只是我不太明白,你分明已经把归潇从长天手里骗过来了,为什么没有立即带他离开,而是要在原地等我呢?”
“因为归潇同时也是你的猎物啊。”慕晓槿微笑,“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和君殿主您翻脸的准备呢,不给君殿主您一点甜头,你是会来找我麻烦的啊。我可不认为自己就那么带着归潇叔叔一走了之,不会被君殿主您追踪到啊。”
“是想用他身上的情报将我打发走?”
“君殿主您还满意吗?”慕晓槿笑吟吟地说。
君痕月“哼”了一声:“走吧,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关隘……如果尸人真的会追上来,那么……”
“不用了。君殿主您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吧?这儿交给我们了。”
“什么?”君痕月一愣。
“君殿主,既然你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之间就算是‘两清’了。”慕晓槿的声音逐渐清冷了下来,“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东西——何况这是我们海棠的家事,您身为听风阁的殿主,再继续掺和进来,恐怕不太合适。”
君痕月沉默了一下,豁然转身:“走吧,长天。”
“啊……呃……是……”
长天从发呆状态中清醒过来,赶紧跟在君痕月身后,飞快地离开。
慕晓槿看着君痕月的背影逐渐消失,眼神平静。等确定他已经走远,慕晓槿也一言不发,走向相反的方向。
果真如她所言,没走多远,便到了一处狭隘的关口。便如同一个巨大的葫芦,关口就是葫芦嘴。在这里有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羊肠小道,两边是光秃秃的山壁。还真是“两人当关,万夫莫开”。
慕晓槿停下脚步,归潇却张望着关隘后面:“我的夫人和儿子……他们真的生活在这条路的尽头吗?”
“不过三十里地,但你现在还不能去见他们。”慕晓槿说,“尸人马上就会追上来,你得先确保他们的安全。”
归潇深吸一口气,后背逐渐挺直,眼神一点一点坚定起来。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为他们做过什么。”归潇转过身,面对尸人将要袭来的方向,“现在……哪怕是拼了命,也会保护他们平安的。”
眼前仿佛闪过前一夜的血和火光,归潇握紧了拳头。
“身子会有点锈了吧……”他说道,“但是我会拼命的……而且我会活下去,我要好好地活下去,回去见他们……”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身子向前倒去。
喉咙渗出的血液染透了土地,他震惊地瞪大双眼,双手徒劳地捂着伤口。
他看到锋锐的如同月牙一般的利刃垂在自己的眼前,潋滟的刀身反射出自己绝望的面孔。
慕晓槿轻轻说道:“归潇叔叔,你的妻子和儿子的确是被我们保护着,但并不在这,而是在辽东,在‘海棠’的势力范围内。我也并不确定尸人会不会追杀过来,不过是要分散你的注意力罢了。从一开始,我的任务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你。从一开始,你也不可能活着回去见到他们的。”
归潇张了张嘴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想问我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对你下手?我应该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不想要因为你得罪君殿主。现在他按到情报离开,我取走你的性命,这才是各取所需,两不相欠。”
归潇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身子微微抽搐。可他想到一件事,仍然强撑着自己的意识。
“你放心吧,无论你的命运如何,你的妻子和儿子,只要海棠在一天,他们就会被严密保护起来。”
归潇的双眼渐渐闭上。慕晓槿则看向君痕月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