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
夜凉露重,大将军吴顷风尘仆仆地归来,管家林晚泊见他要往子珩的卧房走,忙上前去拦下:“将军,稍等。”
吴顷褪下披风递给侍女,看着他问:“何事?”
林晚泊小声道:“听常威说,今儿王爷被丞相打了。”
吴顷愕然:“王爷都这么大了,还打?”
震惊过后便是带着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好奇,他问:“……打了几下?”
林晚泊面露恻隐,伸出三个手指头。
“噗……”吴顷想到平日里花式骂自己的小王爷挨揍的模样,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意识到打三下就意味着小王爷犯了三次错,这对敏而好学的小王爷来说绝非易事。
吴顷迅忽之间嗅到了一些微妙的蛛丝马迹,轻咳一下压了压惊,踌躇道:“啧,我现在去找王爷,肯定会挨骂啊……”
“不仅如此。”林晚泊又说,“据说王爷最后是被丞相大人赶出来的。”
吴顷瞠目结舌。
林晚泊轻叹一口气,幽幽地道,“王爷今天回来连晚膳都没用,不如将军进去劝一劝?”
“……”吴顷霎时间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异常沉重。
于是他站在子珩的卧房门前,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吴顷,你就是小王爷的开心果,让他骂你几句解解气也是应该的。”
这话默念到第十一遍的时候,他终于要抬手敲门,岂料手指还未落下,门却从里面推开了,那俊美的人儿目光疏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从他身边错身而过。
“回来了?”
“是。”吴顷跟在子珩身后。
子珩穿过长廊,走进了厨房,丫鬟见是他来,立刻欠身行礼,子珩淡声道:“都退下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她们候在这里本就是要给子珩准备宵夜,一时间不免茫然,吴顷朝她们挤了挤眼,丫鬟们这才恭敬退了出去。
灶台里火没灭,但火势已经弱了下去,子珩亲自俯身去捡木柴添火,吴顷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木柴,说:“主子,我来。”
子珩想了想,朝他点点头,便在一旁坐下。
吴顷生起火,往锅里添了水,待水沸腾了,他左手拿着面团,右手拿起菜刀,问:“主子,想吃宽一点的还是细一点的?”
子珩说:“老规矩吧。”
“好嘞。”吴顷动作娴熟地往锅里削起面来。
子珩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回想起之前的军旅生活,他常年居住在檀京,吃的都是玉盘珍馐,在北地军营严重水土不服,吴顷也是这般下面条给他吃,他才不至于一病不起。
人一旦面对离别,平时再怎么凉薄,也不免会生出些怅惘来,更何况子珩本就不是真正的凉薄之人。
师长夷虽然与他走得近,但毕竟是长辈,吴顷此番离开,他身边可就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
子珩突然情不知所起地叹:“你那时若是杀了我,混得一定比现在好。”
吴顷动作顿了下,而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削面:“可惜时光不会倒流,末将的俸禄才刚涨,就要充公王府了。”
子珩被他逗笑,“站在房外那么久,就是在想着怎么跟本王要钱呢?”
吴顷脸颊一红,讪讪笑道:“既然主子早就已经发现,又何必说出来呢……怪丢人的。”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刀削面出锅,吴顷在碗里撒了酱料和葱花,端到子珩面前,子珩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抬眸觑他一眼,淡声道:“你从小跟着晋王熟读兵法,遇到庞夏的军队,本王倒是不怎么担心。铁骑营已经整顿过一次,该杀的本王也都已经杀光,但难保心存异心者,切忌将权力下放给没有一起出生入死过的部下,南溟一行的三千将士可委以重任。本王在天地赌一掷赢的那一百四十万两应该会先你一步到达翰朗,朝廷拨的军饷根本不够养活铁骑营,国情况不容乐观,下半年若是没有战事,户部肯定还会收紧军饷,那就算是本王送你的一份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