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越冷,得吃点荤的,补充体力。”易千面振振有词地喃喃,与细致周到的林晚泊一模一样。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从他们面前走过,易千面脸上露出慈爱的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小姑娘,你父母在哪儿呢?”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他们就在楼上的客房里,我刚刚出去买糖葫芦啦!”
易千面蹲下身子:“糖葫芦好吃么?”
小女孩诚实道:“我还没吃呢……”
易千面似是耐心十足:“你还小,以后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外面坏人很多的!”
小女孩仿佛理解不了他的话,歪了歪脑袋:“爷爷是坏人吗?”
易千面一怔,他不仅是坏人,还是罄竹难的大恶人。
纵使在扮演另外一个人,他也不想欺骗一个这个年纪的孩子,笑了笑,说:“爷爷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小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子珩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突然想起什么,道:“林伯伯,我也想吃糖葫芦。”
易千面皱了皱眉,对他显然没有对小女孩那般耐心,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顺从地道:“我这就出去买。”
子珩看出他隐隐有些不豫,便冲他粲然一笑:“劳驾林伯伯啦!”
易千面前一脚刚出了门,那小女孩便塞了一张纸条给子珩。
子珩低头一看,心弦蓦地一紧。
上面写着:你一直要找的那个人,我已经送到了你身边。
他一时想不通这话到底是何意,正要再问那小女孩几句,谁知人已经不见了。
易千面很快便回来了,子珩看着他,直觉地将那张纸条收进了袖子里。
“包起来吧,容儿喜欢吃酸的。”他说。
“好。”易千面用牛皮纸将糖葫芦包好,而后喊,“小二,上菜。”
用完晚膳,易千面要送子珩回房,子珩想再等等看那小女孩会不会出现,便借口道:“劳烦林伯伯再出去买点新鲜水果吧。”
易千面耐着性子说:“主子想吃什么?”
“不是我,是容儿。”子珩朝他眨了眨眼。
易千面轻笑,叮嘱了两句,便又出了门。
只在他离开的短暂间隙,又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给子珩塞了张纸条。
他匆匆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怕那小男孩跑掉,立刻揪住他:“是谁让你送过来的?”
小男孩如实道:“那人说,如果你这么问了,就说是你的侄儿。”
子珩心下了然,赏给他一块碎银子:“乖,去买点好吃的。”
小男孩象是头一回儿见到个头这么大的银子,欢呼雀跃着离开了。
子珩脸上的笑容骤然散去,看着眼前的热茶,陷入了沉思。
第二张纸条上的内容是这样的:他以怕你叛变为由,让我派刺客来杀你,我特意选了一个你认识的。
这两条情报,显然不是一人送来的。
原本子珩还不知第一张纸条上的意思,可看到第二张纸条,他突然想起自己长宁街遇刺的那一日,师长夷说过让他安心养伤,自己去找易千面的话。
原来如此。
子珩说不清自己内心是怎样的滋味。
痛苦、悲愤、绝望中又带着一丝不能接受的希望,他承认这丝希望成功俘获了他的心,甚至让他本能地生出了一分卑微的欢喜,但出于理智,他又不得不逼迫自己正视它,推开它。
基于对子祯和师长夷的了解,他已经能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捋清楚了。
师长夷先让易千面取代了林晚泊,他轻信了易千面,让他给恶人墓送信,于是师长夷也知道了他接下来的计划,所以唆使天兴帝派山吹来杀他。
——师长夷何其聪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叔侄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连天兴帝会给他通风报信都已经猜到了。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毕竟子祯给他送信至少有两个好处:其一,若是此次刺杀失败——更准确地说应是一定会失败,这么做便可卖他子珩一个人情。其二,一边倚重师长夷,一边继续挑拨师长夷与他的关系。
而师长夷的最终目的也很简单——
他要把易千面这个罪人送到子珩眼前,让他替噬心报仇雪恨。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盛大的献祭。
子珩问自己:老师是在试图挽回他们的情谊么?
可既然易千面是现在的林晚泊,那真正的林晚泊在哪儿呢?
子珩心间被一股浓郁的悲戚充斥。
他跟自己说。
不要急。
今晚,一切的一切,应该都会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