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
琉璃盏坠地,碎成了许多片。
侍女忙上前来打扫。
这已经是今日子珩打碎的第三个器具了。
“管家还没回来吗?”他烦躁地问。
“回王爷的话,还没回来。”侍女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急躁,回话的时候姿态卑微又恭敬。
段忘容看出他的不安,温声安慰:“裁量衣服哪有这么快的?”
“我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事发生。”子珩只去监军处溜达了一圈便称病回来了,可回来以后,王府上下没有任何异样,唯有林晚泊不在。
段忘容提议:“既然不放心,那就差人去看看?”
“师姐,你千万别为我操心,动了胎气就不好了。”子珩扶她在一旁坐下。
“哪有那般娇弱。”段忘容觑他。
子珩拿起桌上的橘子剥皮,忽然起身,“我亲自去瞧瞧。”
他正向门外走着,就见林晚泊走了进来,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有了着落。
“主子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易千面恭敬地说,他早已将林晚泊吃透,就连那件被洗的泛白的袍子都与林晚泊身上的差别不大。
子珩没做声,只默然看着他。
那双桃花眸天生便带着一分勾魂摄魄,此刻却因过于深邃沉静而显得有些薄情。
一阵清风拂过,地上的枯叶打着旋,落到了池水中。
子珩是师长夷的学生,其聪慧与城府可想而知,易千面被他盯着,无端生出一股忐忑,他强装镇静道:“主子可是有何吩咐?”
若是继续被这双眼睛盯下去,他不知自己会不会方寸大乱。
好在那人终于不再保持沉默,而是疏淡地问:“去添新衣了?”
“是。”易千面点头,“已经在衣苑那量了尺寸。”
他清楚林晚泊的脾性,因此将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摆出腼腆的姿态,略微低下头:“谢过主子。”
“行了,去忙吧。”子珩一摆手,转身回了屋。
易千面心底松了一口气,与子珩见面的这一关,算是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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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京已是深秋,翰朗则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苍茫天地浑然一片,远方是穿过云层直插苍穹的雪山,萋然肆虐的荒草已被埋在一望无边的皑皑白雪之下。
就在半年前,这里还是庞夏最大的驯马场,每当草长莺飞之时,庞夏的骑兵便会在此地策马奔腾。
陈紫风站在翰朗的城墙上,遥遥地望着被纷飞大雪笼罩的天际。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如此盛大的雪景。
震撼、激动,以及立身于天地之间的渺小感同时填满胸腔,她甚至情不自禁地想要下跪——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类在亘古不变的自然演替之中,不过是一缕微尘,不值一提。
吴顷身着轻铠,头盔顶部的红缨随风飘**,立在她身边就象是一头威武的雄狮——与在檀京截然不同,那原本英朗温厚的眉眼蒙上了一层冷意,子珩头一次见他在战场上奋勇厮杀,便笃定,他天生就该属于战场。
陈紫风深深地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旋即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热气在遇到冷风的刹那,立刻变成氤氲的白雾。
“雪。”她脸颊冻得通红,却难掩兴奋。
“嗯,第一回看到这么大的雪?”吴顷的嗓音粗豪而低沉。
陈紫风笑着说:“准确讲,我是第一回看到雪。只是没想到,第一回便足以让我铭记一生。”
吴顷漆黑的眸子亮着温暖的光,他问:“怕不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