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珩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主人的位置坐下,双手握住自己面前的青铜酒爵,挺直身子道:“多谢诸位赏脸,本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多多担待。”
大家承礼喝酒,子祯坐姿不羁,盯着他脸上的红印,笑着问:“皇叔这是被王妃打了?”
子珩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陛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呵呵呵……”子祯一只手端着酒爵,轻轻摇晃,看着里面的琼浆泛起波纹,“朕只是没想到,无所不能的皇叔居然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子珩像是负气,不做声,只摇头。
因为沾了酒,那只本命守宫便兢兢业业地开始为他解毒,它从那绣着翔云图案的喜服领口钻出来,径直向上方爬去,子祯读过《千毒方》,目光停在那只通体漆黑的守宫上,许久也没有挪开。
在座的宾客都不知这是何物,不禁露出惊奇的神情,有人问:“王爷脸上的……是何宝物?”
子珩放下酒爵,轻描淡写地说:“李大人说它是宝物,倒是也不错,只不过对本王而言,它可是比任何宝物都贵重的东西。本王在翰朗打仗的时候可谓是命途多舛,虽不负陛下所望收回了失地,却是一个不慎中了迷仙引,这守宫啊,就是用来压制迷仙引毒性的!”
朝廷不比江湖,官员们忙于政务,绝不可能知道迷仙引,听到这个新鲜的词儿,一个个的都瞪大了眼睛。
子珩目光扫了宾客们一圈,师长夷静影沉璧,在人群中就像是一块剔透的美玉,子珩最终看着子祯说:“臣看在座的各位都不知迷仙引是什么,不知陛下是否想听臣来说道说道?”
他有意试探子祯对迷仙引的态度,想从中窥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子祯目光上移,寡淡地与他对视:“不好吧,今天是皇叔大喜的日子,皇叔何必去想那些凄苦的遭遇?既然都熬过来了,还是该多享享清福嘛!”
这话不仅滴水不漏地向子珩做出了反击,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皇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诉苦,是想告诉天下人朕欺压你了不成?
子珩浅笑着道:“陛下说的是。”他举起酒爵,谦卑地说:“是臣糊涂了,臣先自罚三杯。”
子祯笑意盈盈:“是该罚!三杯怎么成呢?皇叔拿出点诚意来嘛!”
他适才还口口声声地说子珩不宜饮酒,现在却劝对方喝酒,其用意可想而知。
空气陡然间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在看着子珩喝酒。
三杯下肚,除却先前泛红的掌印,子珩脸上未曾染上一丝红晕,只是那守宫爬行的速度逐渐加快,他放下酒爵,一旁的侍女正要倒酒,却被一只纤细好看的手给拦下了,子珩道:“毕竟是臣大喜的日子,这么多宾客在呢,臣自己喝未免太过无趣。”
子祯轻笑一声,似是在向他征求意见:“那便让王妃出来一起热闹热闹?”
大凉习俗,送入洞房的新娘第二日才能迈出房门,当然在皇权面前,习俗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在座的都是大凉的聪明人,谁都能看出来,陛下让王妃出来陪酒,其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羞辱子珩。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仿佛结冰。
子珩舌尖舔了舔薄唇,仿佛尴尬又无奈,他露出窘迫的神色:“这不好吧……”
平阳王子翊笑着插了一嘴:“没什么不好的啊,说不定人家王妃很乐意出来呢。”
子珩冷笑着反驳:“也说不准她不愿意呢?”
平阳王似笑非笑,眼里透着狠劲,像是要把那个雨夜受的气都讨回来:“若是不愿意,那更是要看皇叔有没有能耐请王妃出来了啊!这不正是彰显皇叔在这府上地位的时候么?”